第10章 泠雨眾生相:世外桃源(下)(1 / 1)

“哈!哈!哈!”   丁憶暴喝連連,先後揮出十多鎬,將更多沙石拋射而出。   此時他的身邊飛塵繚繞,仿佛置身沙暴龍卷的中心。   那老者依舊以霜障抵擋沙石,拂塵的使用次數卻越來越多。   直至某時某刻,丁憶驀地放聲嘶吼,將一塊厚重的石板用力掀向老者。   “呼~~~”   石板大如銅盆,旋轉著飛向老者。   老者當即側身閃避,霜障則被砸個粉碎。   躲過了石板的轟擊,老者沒有選擇後撤,而是往前猛躍幾步,竄向距離丁憶更近的空場西側。也剛好在這個時候,丁憶完成了靈能運轉,左掌豎舉著伸向前方,打出一記剛猛的靈能沖擊。   所謂靈能沖擊,便是將靈能不加提煉地外放,也是最原始的靈能運用方式,雖然對靈能的利用效率極低,然卻貴在無法被針對與克製。丁憶心裡清楚,師父不僅修為遠超自己,看家本領更是極為奇特,所以一出手就用了全力,便是石猿挨上一擊也得重傷。可麵對丁憶的狠招,老者卻信手撐起一道光膜,憑渾厚的靈能護體消解了這道靈能沖擊。   “呀!”   眼見攻擊完全失效,丁憶收斂了外放的靈能,揚起長鎬朝老者飛奔而來,老者則抽出拂塵進行反擊,一老一少隨之開始短兵相接。丁憶的招式剛猛硬朗,將鐵鎬舞得虎虎生風,猶如裹挾著千鈞之力,老者則靈動地揮舞拂塵,頗有種舉重若輕的感覺。   二十餘招之後,丁憶的攻擊出現破綻,被老者用拂塵纏住鐵鎬,連人帶鎬地拋出去老遠。丁憶摔在草坪之上,翻滾幾圈便再度站了起來,旋即麵朝老者恭謹地行禮,舉手投足之間盡是濃重的敬意。   “不錯,功夫又精進了,加把勁就能突破到靈元期了。”老者輕撫胡須,露出了滿意的神情。   “弟子一定努力!”在年輕人眼裡,丁憶是頗具威信的大哥,在師父麵前卻總是顯得很聽話。   “白勛!小憶!”   略顯蒼老的女聲自遠方傳來,打斷了師徒二人的對話。   白勛和丁憶齊齊扭頭,見一名年邁女子正自由遠及近。   這老婦已年逾古稀,然腳下卻健步如飛,連尋常青年都望塵莫及。   “吉婆婆!”丁憶高高舉起右臂,朝那老太太使勁揮手。   “秀娟,怎麼啦?”見老太太滿麵笑容,白勛也不禁心生好奇。   “梓檀生啦!是個男孩兒!”吉秀娟大氣不喘,樂嗬嗬地停在空場邊緣。   “欸?!”   聽了吉秀娟的話,兩個男人麵露驚喜,急忙請老太太代為引路,不多時尋到某間簡陋的茅屋,隻見一名年輕女子橫臥在床,懷裡抱著一個剛出生的嬰兒,衣服和床單早已被汗水浸濕。   女子剛滿二十歲,原本還是在校大學生,育兒知識基本是一片空白。見懷中嬰兒吵鬧不止,她顯得有些手足無措,隻得下意識拍打嬰兒的腰臀,用五音不全的歌喉安慰兒子,笨拙地行使著一位新媽媽的職責。   “啊,白爺,丁大哥。”   “梓檀你別起來。”   注意到門口的三人,女子想要起身見禮,隨後被吉秀娟製止。   白勛則走到床邊,見那嬰兒蜷縮在繈褓裡,晶瑩剔透的眼皮猶自緊閉。   “鼻子和嘴像你。”凝視著初生的嬰兒,白勛眼中露出柔和的表情。   “耳朵像他。”年輕女子淺淺一笑,表情有些欣慰,卻又透著苦澀。   “他會保佑你們娘兒倆的。”吉秀娟在年輕女子耳邊柔聲勸慰。   “嗯......”女子的嗓音開始哽咽,隨即又使勁咽了口吐沫,重新讓笑容回到自己臉上。“白爺,您給孩子取個名字吧。”   “你不自己來麼?”   “想讓您做主。”   “嗯,那容我好好想想。”   閑聊片刻之後,年輕女子有些疲乏,吉秀娟便留下來照顧母子倆,丁憶則跟著白勛朝河穀南部走去。師徒二人順水而上,不多時來到最南端的穀口處,攀上河穀中海拔最高的巨石,鳥瞰著夕陽籠罩下的世外桃源。   其時已近黃昏,午間的酷暑正在緩釋,落日沐浴著碧翠的河穀,為萬物噴上了一抹赤橙。耕者們結束了一天的勞作,此時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正扛著農具往村子方向走,嘹亮的歌聲於山穀間反復回響。村子的中心地帶,白色的炊煙裊裊升起,人們正聚集在鐵鍋周圍,開心地喝著粥吃著野果野菜,全天的辛勞也隨之盡數消散。   “真不錯啊......”   望著眼前的景象,白勛不由得露出笑容,蒼老的臉上滿是寧靜。   白勛是位考古學家,前半生滿世界漂泊,本以為能夠安享晚年,卻意外於紀元790年元月身陷泠雨。與多數失蹤者不同,白勛本就是在冊異能者,被綁時便已到達血欲中期,先前又學過不少戰鬥技藝,所以最初的日子倒不算難熬。   饒是如此,白勛為尋找歸鄉之路,仍舊嘗盡了顛沛流離,並在反復的受挫中逐漸心灰意冷。直至確認回家無望,他才慢慢改變念頭,轉而希望在泠雨裡開始新生活。   憑借過硬的本領,白勛一路接納失蹤者,並創立了名為“烙魂”的組織。在他的帶領下,烙魂眾人勠力同心,於泠雨的大地上披荊斬棘,最終定居在太陽湖畔的這片河穀。   烙魂諸人白手起家,從零開始打造文明,竭力發展農業和原始工業。經過近一年半的耕耘,烙魂的發展初見起色,組織規模也已接近千人,儼然成了泠雨地區最大的人類勢力。   白勛一路走來,經歷了心死和重生,過往種種也逐漸淡出視野,成為隻會在夢中浮現的遙遠回憶。如今的他別無所求,唯願烙魂能繼續成長,化作失蹤者的庇護之地,畢竟這群人和這片河穀,就是自己重生之後的全部。   “師父......”   白勛負手而立,沉默不語地眺望落日。   老者身後的高大青年,此時則同樣心有戚戚。   隻因在丁憶看來,師父的心情他多少能體會。   丁憶今年三十三歲,生於普通礦業家庭,紀元790年2月被綁到泠雨,是白勛最早救下的失蹤者之一。丁憶待白勛如師如父,在老人的指點下修行,並跟著老人一路闖蕩泠雨。在丁憶的記憶裡,從沒有人能戰勝白勛,而他甚至有理由相信,師父應當是泠雨裡最強的失蹤者。   丁憶十分清楚,在回家無望的當下,白勛對前塵往事已無留戀,僅有的牽掛便是身在烙魂的大家。同是天涯淪落人,這裡的人們背井離鄉,被迫在這片廢土艱難生存,往日唾手可得的安定生活,一度變成了遙不可及的奢望,直至遇到烙魂這個安穩的避風港。   因為師父的存在,才有了烙魂這個組織。   師父是偉大的拯救者,也為此付出了無數心血。   丁憶了解白勛的所作所為,一直將師父當作憧憬的對象。   殊不知在老者的眼裡,自家弟子同樣值得誇耀。   在白勛的眼裡,丁憶其人安分守己,打心眼裡尊師重道,而天賦方麵雖非最佳,卻勝在擁有毅力與恒心,委實是一顆難得的好苗子。基於丁憶的特點,白勛挑選了合適的功法,對自己的得意弟子傾囊相授。丁憶也同樣不負所望,年紀輕輕便達到血欲期巔峰,離很多人望塵莫及的靈元期隻差半步。   “小憶,我其實一直想說,你做得非常不錯。”白勛沒頭沒尾地說了一句。   “徒兒愚鈍,是您教得好。”丁憶聞言麵露笑容,朝白勛端正行了一禮。   “加把勁兒,烙魂的未來在你手上。”   “徒兒謹記,必不敢辜負師父所望。”   在泠雨中相依為命,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明明是兩個現代人,卻締結了頗具古風的師徒關係。   ......   天色漸漸變暗,烙魂諸人吃過晚飯,陸續回到木屋中休息。   黛青色的天穹下,小村之中火光閃爍,看上去渺小卻不孤寂。   丁憶早已離開穀口,加入到守夜的隊伍中,而白勛卻還在原地沉思。   「......梓檀生完孩子身體虛,應該每天都吃點兒燉肉......」   「......不行不行,怪物肉塊兒可不是啥好東西......」   「......容易誘發血欲之心,按理說還是不吃為妙......」   「......那也不行啊,沒葷腥奶都下不來,這他娘的可怎麼整......」   「......算了,隔兩天去次湖邊,多叉點兒魚回來熬魚湯吧......」   白勛負手而立,乍一看似在琢磨大事,實則皆是衣食住行的瑣碎。   放眼整個烙魂,如老者這般心態之人,實則占了絕大多數比例。   對於這些人來說,除了每日的尋常外,他們便再沒有別的奢望。   烙魂諸人來自五湖四海,原本有各自的生活追求   可在河穀裡住慣了以後,彼此的念頭卻在逐漸趨同。   安全的環境,舒適的居所,充足的飲食,豐富的生活物資。   皆是人類原始的欲求,在現代社會隻是尋常,然置身泠雨往往求之不得。   對回不去家的人們來說,能滿足這些簡單的願望,便是所謂的世外桃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