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道道目光的注視下，金軒慢悠悠地走到河畔。 　　先朝米罡等人微微欠身，隨後則將雙手對準水麵。 　　伴隨著靈能的運轉，淡紅靈紋於體表浮現，在夜色中顯得格外顯眼。 　　“呀哈！呀哈！呀哈！” 　　金軒驀地放聲大吼，兩隻手掌交替前伸，打出一連串靈能沖擊，將平靜的流水轟得澎湃翻湧。待到河麵重歸平靜，他才緩緩散去周身靈能，扭頭走回劈啪跳躍的篝火旁邊。 　　眾人見狀圍了上來，朝金仙仔細打量一番，隻見其雖然微微氣喘，可雙眼卻未見明顯泛紅，同時也沒有大幅度情緒波動，明明還沒觸到靈元期的門檻，卻在真正意義上擺脫了饕餮欲！ 　　“這......這......”蔡裊看得啞口無言，半天蹦不出一句話。 　　“還真行啊......”米罡輕輕捏住下巴，自言自語般嘀咕道。 　　“第一次知道凈魂草這東西，我跟你們的反應差不多。”望著驚嘆不已的人們，金軒露出天真的笑容，興致勃勃地繼續往下說。“而且你們知道嘛，把凈魂草做成丹藥，除霾效果超級加倍！” 　　按照金軒的說法，他先前追隨的強者，是一名罕見的煉藥師，以凈魂草為主要原料製作出了凈魂丹。某次進城的途中，那位強者不幸身受重傷，而在曾經的老大哥離世後，他便繼承了凈魂丹的製作方法。 　　“我們逃出城的時候，老大就已經快不行了。”金軒的目光逐漸黯淡，語調也開始顫抖起來。“可最後的那段時間，他還每天手把手教我煉藥，還說以後弟兄們就靠我了......像他這樣的大英雄，天底下沒人能比得上。” 　　金軒情深意切，說到後來逐漸哽咽，眼角更有晶瑩閃爍。 　　九天幫眾心有戚戚，不少人開始抹眼淚，其餘人則各自無言。 　　唯有不遠處的楊檮，眼中閃過一抹厭惡，卻又迅速恢復淡漠。 　　在眾人的緘默中，金軒自顧自娓娓道來，聲音聽上去如泣如訴。 　　待到某時某刻，他似是忽然想起什麼，忙不迭向米罡重重抱拳。 　　“副幫主！對不起！我失言了！”金軒低頭躬身，一張臉漲得通紅，看上去相當難為情。“九天幫的各位行俠仗義，救無辜失蹤者於水火，同樣是英雄的作為......” 　　“你說的話沒毛病，用不著這麼謹小慎微。”米罡露出淡然的笑容，橢圓形的眸中透出溫和的光芒。“能有這般覺悟和作為，當然是位了不起的英雄，值得我們每個人去稱頌。” 　　“我太沒用了......我誰都保護不了......我愧對他的托付......” 　　金軒咬緊牙關，努力不讓自己哭出聲，淚水卻不爭氣地滾滾流淌。 　　米罡見狀伸開雙臂，輕輕摟住金仙的腦袋，猶如一位善解人意的姐姐。 　　有關凈魂丹的問題，則被暫時放到一旁。 　　是夜雲淡風輕。 　　…… 　　翌日清晨。 　　金軒受司馬日天邀請，參加一場首領擴大會議。 　　至於會議的主要內容，便是昨天提到的凈魂丹。 　　金軒在會上滔滔不絕，直言凈魂丹效果拔群，隻要堅持服用一段時間，就能徹底根除血欲之心。便是手頭藥品不足，隻要臨時服下一枚凈魂丹，至少也能抵消數月內攝入的靈霾毒素。 　　“我身上還剩三百顆，可以掰成兩瓣兒吃，能解六百人的燃眉之急。”金軒表示自己還有現貨，並願意貢獻全部庫存。 　　“你家老大留下的，現在一下子都分了，有點兒不太合適吧......”蔡裊聽罷頗為動心，卻又感覺有些難為情。 　　“老大做這些藥，本身就是救人用的，我相信他會同意的。”金軒低頭沉吟片刻，臉上露出篤定的笑容。 　　“情緒萎靡、周身無力、運功不暢這些問題，大約會持續多長時間呢。”針對金仙提到的副作用，米罡表現出某些擔憂。 　　“因人而異，類似於戒斷反應，剛開始不太舒服，過些日子就好了。”金軒給出相對籠統的回答。 　　在凈魂丹的分配上，金軒表現得很慷慨。 　　至於大家的健康問題，這個小夥子同樣上心。 　　按照金軒的說法，靈霾在體內積存越久，對人體的危害就越大，所以應當盡快分發凈魂丹。可鑒於九天幫人多勢眾，現有存貨無法覆蓋全員，所以還需盡快進城采集凈魂草。 　　對於金軒的態度，司馬日天贊賞有加，當即代表全體幫眾表示感謝。金軒既已獲得信任，於是便繼續循循善誘，建議今天就分發凈魂丹，至於吃不上藥的五百多人，則由他本人帶隊深入泠雨城區。 　　“你們進城的時候，萬一碰見天煞咋辦......”對於那種恐怖的螳螂，蔡裊至今都心有餘悸。 　　“現在大夥兒都強了，你看楊哥他們這回，才幾個人就扛住天煞了。”沒等金軒解釋，麻曙便接過話頭，直言此一時彼一時。 　　“想法都挺好的，不過為了穩妥起見，實施方案可以調一下。”米罡出於安全考慮，提出了幾點修改意見，譬如分批分次服用凈魂丹。 　　“副幫主說得極是。”金軒自忖這不利於計劃實施，卻找不到太好的反駁理由，便決定依米罡的意思來辦。 　　如果是烙魂這樣組織，在麵對金軒的建議時，大概還會仔細考量一番，而若換成挨過算計的青藤，說不得還會引起額外的警惕。可在九天幫的會議上，首領們卻一致表示贊同，連米罡提出的修改意見，也僅僅是出於安全考慮。 　　盲目信任初見之人，往往要承擔巨大風險，這是社會生活的基本常識。可自打成立以來，九天幫眾卻始終如此行事，而他們之所以一直沒翻車，很大程度上要歸功於泠雨的環境。 　　身陷泠雨的失蹤者們，大體可分為幾個類型。 　　想回家的，想打劫的，想就地種田的，以及想拯救世界的。 　　立誌回歸故鄉的人，以及安心定居的人，與九天幫不存在沖突。至於打家劫舍的組織，莫說沒有哪個打得過九天幫，就算真有體量相當的土匪勢力，也完全可以直接找軟柿子下手。 　　簡而言之，無論動機還是成本角度，沒有哪個勢力有必要針對九天幫。便是綁匪臥底齊亂刀，也沒打算搭理這群瘋子，惟願司馬日天等人自生自滅。隻是鷹巢不同於一般土匪組織，已不滿足於簡單的劫掠，如今一心想控製泠雨。 　　麵對無聲的巨大威脅，九天幫諸人渾然不覺。 　　…… 　　接下來的一段日子，九天幫暫停了遷徙，於河流兩岸紮了根。鑒於天煞在城外現身，他們便加強了守備力量，而除了日常的警戒之外，免於奔波之苦的人們倒也落得清閑。 　　在米罡的安排下，一百餘人作為試藥者，率先服下金軒提供的凈魂丹。就如金軒預測的那樣，多數試藥者先後出現癥狀，而在副作用完全消失以後，血欲之心的種種表象也隨之消退。 　　確認了凈魂丹的功效，九天幫上下歡欣鼓舞，司馬日天更是親口應允，將功臣金軒封為新任首領。在這之後，又有五百人分兩批服用凈魂丹，而金軒也再次提議率部分成員進城尋藥。 　　對於金軒的提議，米罡最先提出疑義，畢竟以她的角度來看，最保險的辦法其實是集體行動。麵對米罡的困惑，金軒卻不無擔憂地表示，九天幫眾在泠雨浸淫已久，靈霾毒素的積存量普遍較高，若不及時處理恐將造成永久性傷害。 　　很多人剛服下凈魂丹，此時正竭力對抗副作用，連日常警戒都略顯乏力，更遑論危險的進城任務。米罡經過反復權衡，最終同意兵分兩路，即撥出沒吃藥的三百人，跟隨金軒和蔡裊進城尋藥，剩餘八百人則在河流兩岸待命。 　　七月中旬的某個早晨，進城的隊伍整裝待發。 　　司馬日天則召集全員，為出征的先鋒隊壯行。 　　“兄弟們！！！我們的名字是什麼？！”司馬日天仰天吶喊。 　　“無敵至尊！！！狂霸九天！！！”千餘名幫眾嘶聲回應。找書苑 www.zｈaoshuyuan.com 　　“我們是什麼人？！” 　　“正義的使者！！！” 　　“我們的目標是什麼？！” 　　“守護世界！！！” 　　“我們有多強？！” 　　“泠雨最強！！！” 　　“沒錯！！！” 　　司馬日天舉起右手，直挺挺地伸往東方。 　　“今天！我們三百個弟兄！將作為我幫的先鋒勇士！去邪魔當道的城裡走上一遭！他們此行！是為了尋找濟世良方！是為了廣大蒼生的身家性命！他們心懷善意！他們秉承正義！他們順應人意！他們必當不負眾望！諸位！讓我們為他們壯行！預祝他們旗開得勝！！！” 　　“必勝！！！必勝！！！必勝！！！” 　　璀璨的晨光之中，九天幫眾群情激昂，高呼之聲震徹九天，燃燒的空氣於河畔噴薄，令人聞之不禁熱血沸騰。然在這喧囂的浪潮中，金軒卻見縫插針尋了個機會，偷偷將楊檮叫到某處角落裡。 　　“還記得你的任務吧？” 　　“......記得。” 　　“你也看見了，目前不太順利。” 　　“......” 　　“如果達不到預期，曹爺是不會動手的。” 　　“......” 　　“到時候我們扭頭跑路，就沒人顧得上給你解藥了。” 　　“別，別，我......” 　　“所以我勸你努努力。” 　　簡短的交談後，金軒轉身就走，很快混入人群之中。 　　至於楊檮其人，則怔怔站在原地，半晌都沒回過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