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皇兄......當今聖上堪比堯舜，滿朝文武又都是能乾之臣，要我回朝主持什麼大局”。朱佑樘搖搖頭，好似聽到了一句十分滑稽的玩笑。“王爺”紅衣老者緩步來到朱佑樘近前，細聲說道“聖上雖有德，但無福啊。五日前帶著一群宮女、太監在昆明湖上泛舟，不慎落水，眾人救起後就一病不起了，昨日已經危在旦夕了。”“什麼，聖上他......”朱佑樘如同聽到一聲驚雷，稍顯驚恐後，又立刻鎮定下來。這幾年雖已是平民，好在保定府離京師並不遠，當今聖上的一些軼事也是有耳聞的。當今聖人也就是朱佑樘的皇兄朱繼亨於先皇靈前繼位，年號金統。從年號上可以看出這位皇帝很是愛財。繼位後，一切大小事務全數交予內閣處理，自己一門心思的用在煉丹，選妃，遊玩，修宮殿上。朝臣的折子也是完全不看。對於自己的兄弟姐妹，先皇喜歡的他就大力打擊，先皇所不喜的，則給與各種賞賜拉攏。整個朝廷上下被他搞得烏煙瘴氣，他自己卻樂在其中。這才繼位兩年，又出了這種事，大小朝臣一商量，還是得找一個老實正常點的皇帝靠譜，便想到了宅心人厚，但也已經被削為平民的朱佑樘。 　　想到這位皇帝兄長的種種作為，朱佑樘搖搖頭，對紅衣老者說道“聖上還有兒子，我回去也不符合我大明祖製啊”。紅衣老者聞言，輕蔑一笑，“您說的那位爺當年乾的事，讓滿朝文武膽寒啊，聖上早已下令，讓他永世居住遼東戍邊，無召不得回京”。看朱佑樘還在猶豫，紅衣老者繼續道：“王爺天命所歸，難道不該為大明江山百姓擔此重任嗎？”朱佑樘看著老者，沒有急於表態，轉身回到座位上，沉吟片刻後，對老者說：“王大伴先回住處，容我商量一夜，明日必有答復”。紅衣老者也不耽擱，聽完一行李，便領眾人返回客棧，隻是在朱佑樘門前屋後加派了更多的兵丁保護。 　　天黑了，一家人在飯桌上依舊飲食如常。事多而食少，非長壽之相。這句話是朱佑樘的父親，也就是太上皇傳下來的。當年老爺子征戰天下，處理朝政，無論身處何種境地，飲食從未耽擱。老百姓常講，吃飽肚子才有力氣乾活。太上皇的這一習慣，也被朱佑樘一家人繼承了下來。飯後，朱佑樘與家人來到內堂議事。朱厚照雖年幼，今日父親與紅衣老者的對話他全然聽到，他對皇家生活是沒有什麼概念的，也不知道京師是個什麼樣子。他隻知道，一家人開心的在一起就好。晚上的議事，就隻聽見父親、母親、大哥在就回京爭論不堪，母親似乎不願再回京師，父親猶豫不決，大哥正在權衡利弊。朱厚照有些無聊，揉了一下肩膀，又不敢動作太大。因為小妹正靠在自己的腿上，睡得正香。忽然，聽到母親長嘆一聲：“好不容易出了那是非之地，還要回去當案板上的肉嗎？”父親朱佑樘略帶生氣的說道：“婦人之見，如今回不回京，恐怕由不得我們了，那王老頭是何身份，司禮監掌印太監，東廠的督主，他來的意思，恐怕不時詢問我的意見，而是要給我黃袍加身，不得不當這個皇帝了。”“父親母親，我們還有退路嗎？”大哥朱厚柞輕聲問道。隻見父親搖了搖頭，“我們已無退路了”。見父母和大哥如此，朱厚照心裡也不是滋味，自幼喜歡史書的他，自然之道黃袍加身的典故，看來今日那位紅衣老者是來勸父親當皇帝的。自古被推舉當皇帝的無非兩種，一種是傀儡，任人擺弄，下場也極為淒慘，比如漢獻帝。一種假意被逼做皇帝，實則心中已有帝王韜略，文治武功，平定天下，比如剛剛提到的黃袍加身的宋太祖。想到這，朱厚照輕輕將妹妹放在旁邊椅子上，站起身來，對父親說道：“父親不必愁苦，天下本就是咱家的天下，大伯父做不了皇帝，您正應當承襲大寶。隻要我們一家人團結一心，那京師皇城闖他一闖又如何。”這一句好似一聲炸雷，在幾人耳邊回蕩。過了良久，父親朱佑樘望向妻子王氏，又看了看大兒子朱繼柞，再望向小兒子，忽然大笑起來，王氏與長子朱佑樘起先有些驚愕，但仔細想了想朱厚照剛剛的話，也跟著笑起來。笑罷，朱佑樘拍了拍朱厚照的腦袋，溫和的說道“逆子，從哪學的戲文，當我們是綠林好漢，還要去闖皇城。”大哥趕忙解圍道：“吾弟此言雖滑稽，但正是當下最好的做法了。”朱厚照有些不好意思，還以為自己又說錯了什麼，見父親朱佑樘望向屋外，眼神似乎已經透漏著堅定，便不再作聲，默然陪父親看著遠處。微風吹動火燭，窗外蟲鳴陣陣，朱佑樘自己這半輩子的過往似乎不斷在腦海顯現，終於他震地有聲地說道：“吾兒有大誌，為父更當向前，明日天亮，即刻回京。” 　　第二天天還未亮，找書苑 wwｗ.ｚhaoｓｈuyuａn.com 朱厚照便悄悄起身，得知了父親的決定後，他也不敢耽擱，但總要做些什麼來告別自己這住了十年的地方。他走出院外，見由眾人把守，便讓老陳前去說情，說自己有事要出門。看守的兵丁開始並不同意，但似乎也不敢得罪眼前這位小爺，便派出一隊士兵保護，朱厚照有些不習慣，但還是沖他們作了個揖，領著眾人出門。先去了自己的演武先生王老頭那裡，告知自己要遠去京師，王老頭還是沒有什麼話，隻是告訴他要多加練習拳腳，好生保護自己，有機會回保定看看他。朱厚照謹記在心，對著王老頭行了大禮，便走出院外。朱厚照本打算再去找自己的夥伴，老陳卻拉著他回家，讓他不要耽誤回京大事。朱厚照一臉不情願的回到家中，見上上下下已經在忙碌，便回到自己屋中收拾自己的東西。一切準備妥當，父親朱佑樘換上了昨天的紅衣老者帶來繡著五爪金龍的親王服，走出房門，在眾人的千歲聲中，出發前往京師。朱厚照自然也穿起了親王世子的禮服，可他卻不願隨父母，兄長坐轎，挑了一匹護衛的馬，騎馬跟著隊伍行進。路兩邊是夾道看熱鬧的百姓，大家都在議論，這落魄為民的朱掌櫃還能搖身變回親王，還要回朝主政。朱厚照不在意這些，隻是覺得有些興奮，忽然聽到人群裡有人在喊，“小王爺，別忘了眾兄弟們啊”“小王爺，一路保重啊”。朱厚照知道是自己的小夥伴來了，便打馬來到近前，說道“兄弟們，今日我要遠行，來不及辭別，我雖為鳳，亦不忘友，願諸君保重。”說罷，打馬追上隊伍，向京師進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