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為了防止擅權便於互相牽製，皇城司原本名義上沒有最高長官，隻有多位“勾當皇城司公事”共同主事，但如今事權卻越發集中到了大名鼎鼎的“隱相”、入內內侍省都都知梁師成的身上，加上他的資歷深厚、地位崇隆，所以他如今已儼然是皇城司說一不二的當家人了。 　　“都都知”是內官的最高品級，盡管隻是正五品，但也不常除。為示恩寵，今上又對梁師成大加封賞，賜進士出身，遷晉州觀察使，轉興德軍節度使——在世的節度使雖有五十多人，可不是外戚就是皇親，因功得封的文武官員屈指可數，而梁師成一個內官竟得如此封賞，可見恩遇之隆！而且今上還默許梁師成娶了一位夫人，及至這位梁夫人病逝時，更有如蘇軾幼子蘇過、範祖禹幼子範溫等一些名臣之後親臨吊喪。 　　飛廉一直是看不起這類權宦的，因為特殊的出身，這類人往往毫無操守，偏偏在今上的治下，靠著蔡京等人的縱容，很多內官都開始出任朝廷要職，以至於那些官場上的無恥之人整日奔走其門，而這也更加敗壞了官場、士林的風氣！梁師成也是典型的小人得誌，他就是以貪汙受賄、賣官鬻職聞名朝野的，因他勢焰熏天，連王黼當初都認了他做乾爹。梁師成最讓人不齒之事，便是他有意抬高自己的身價，偏把自己說成了東坡先生的私生子。 　　說起這些，飛廉便感到痛心疾首，可是而今他不得不借助皇城司之力來行事，也隻能先將平日的怨氣壓一壓了。 　　馬車進入西華門後就不得繼續走了，宮中專門為因年邁而不良於行的何執中準備了一頂暖轎，而飛廉等人隻好步行前往皇城司衙署了。 　　這還是飛廉平生第一次進入大內，不過飛廉祖上有個人在大內住過一段時日，所以曉得關於大內的很多事情，通過口耳的代代相傳，飛廉還是曉得不少的。那條橫貫東、西華門的大街上有不少皇城司的守衛，飛廉還記得兩年前一個守衛製作了一種軟梯，居然盜竊了宮裡很多寶貝，後被蔡京偵破；更有仁宗在位時，一幫守衛因心生不滿突然嘩變，竟試圖攻打宮門，最後被臨危不亂的曹皇後率眾彈壓下去。 　　後妃們自然不常露麵，可不少辦事的內官、宮女正在大街上行走。約摸走了一刻多鐘，飛廉一行人才到了皇城司衙署。何執中先進去了，隨後才喚了飛廉進入一間溫暖如春的偏殿中，那裡正有一個身著紫色圓領長袍、皮肉鬆弛的老內官在與何執中交談，其人皮笑而肉不笑，一臉深不可測的詐偽之相，想來他就是梁師成了。飛廉知道，內官看上去往往顯得容顏衰老，所以梁師成連眉毛都白了，可他估摸著這梁師成應該還不到六十歲。 　　在何執中的介紹下，飛廉向梁師成單膝下跪道：“卑職見過梁都知！” 　　坐榻上的梁師成一邊打量著飛廉一邊抬手笑道：“免禮，免禮！熊指揮使一看就是個膽大心細之人，嗯，何公素有識人之明，定然錯不了的！” 　　“嗬嗬，內相過譽了！內相手下才是奇傑如林，何某至多隻是錦上添花而已！” 　　梁師成也喚進來一個人，此人身材魁梧、相貌英俊，約二十七八的年紀，著一身正七品武官公服，梁師成指著他對飛廉道：“這是我內園司的王栩王仲新，現任副指揮使一職，曾在西軍效力，前年天都山一戰，他率部堅守要隘，誓死不退，終於等得援軍來，為我朝立下奇功！叔能哪，今日本都知就派他給你做個副手吧！” 　　飛廉看了看這位戰場上的英雄，仰慕之情不禁油然而生，飛廉平生與人大小無數戰，也跟西夏人廝殺過，可他就是沒有上過沙場，更未體驗過血戰。飛廉當即抱拳道：“失敬失敬，有了王兄的相助，定然旗開得勝！王兄人如其名，當真是一表人才，嗬嗬！” 　　不過那王栩倒顯得有一絲靦腆，眼神中似乎還帶著幾分尷尬之色，隻聽他謙遜道：“都是將士們肯用命，卑職不過有些微勞！聽聞熊指揮使武藝非凡且長於查案，卑職此次能在熊指揮使麾下效力，也是榮幸之至！” 　　皇城司執掌特殊，一乾將官中多外戚、勛臣子弟，飛廉估摸著這個王栩應該也不是尋常子弟。 　　梁師成起身道：“此番偵破要案，我內園司先選出六十位精乾之士供差遣驅馳，若不敷使用，到時可酌情增添，何公、叔能，你們意下如何？” 　　何執中看了看飛廉，點頭道：“張侍郎已從三衙中請調了兩千精銳人馬，以備使用，想來我大宋治下，那賊人還強不到敢公然對抗我禁軍勁旅的地步！此案關鍵還是在於明察暗訪相輔相成，人多反而容易打草驚蛇，到頭來未必濟事！何況事關朝廷機密，宜低調而行，不可大張旗鼓。叔能，你覺得呢？” 　　“都知與相公既然這般說了，卑職初來乍到，也是摸著石頭過河，一切全憑二公做主便是！”飛廉拱手道。 　　大事就這樣議定了，找書苑 www.zｈａoshｕyｕan.coｍ 何執中陪著梁師成說起了閑話，王栩便帶著飛廉走了出來，去檢閱了一番那挑選出的六十個人。 　　這些人中有男五十人，女十人，內園司本就執掌特別，所以他們不同於一般的軍士，除了武藝高強之外，還各有優長，比如有的人善於攀援，有的人善於跟蹤監視，有的人善於傳遞信息，有的人善於審訊，有的人擅長使用火器或毒藥，還有能夠做飯洗衣和救護傷病的，諸如此類，總之這是一支專為應付各種突發事變而準備的一支特殊人馬。 　　飛廉看後大為滿意，也真是大開眼界了。飛廉又專門看了看那些女親官，應該是沒有昨天那個女子，他於是問王栩道：“這就是咱們的全部人馬嗎？是不是還少了誰？” 　　王栩回道：“本來就咱們這些人的，不過探事司有個叫黃瑛的，也非要來幫辦此案，都知和相公已經答應了，她就在兵器房等著我們呢！” 　　“她是何官職？” 　　“她沒有什麼官職吧，她是宮外人員，不常來的，跟我們不同！” 　　“哦，這樣啊！那咱們先走吧，看看去！” 　　在前往兵器房的路上，王栩特意介紹道：“有鑒於我大宋軍兵器腐壞不整，遇有戰事且不敷使用，神宗皇帝便於熙寧六年設立了軍器監，想來熊指揮使應該曉得！後來軍器監特為皇城司打造了一批兵器，便存放在這兵器房中，其中多有神兵利器，指揮不妨挑幾件帶在身上，以備使用！” 　　“好啊，好啊，咱們武人最見不得的就是好馬好兵器了，嗬嗬！”飛廉手舞足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