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第2節、宰相之子(1 / 1)

大宋宣和謎案 周明河 4719 字 2024-03-17

二   南京留守府是耶律淳的公衙,也是他的王府所在,這日在大殿上處置完日常公事,李處溫便跟隨耶律淳到了內殿之中。   勞碌了一早上,尚在病中的耶律淳有些疲累了,於是他歪坐在了一張胡床上,閉目養神了半日,才抬眼問李處溫道:“李相還有何事奏本王?”   李處溫目光逡巡了一番,躬身道:“殿下,臣有一要事啟奏!”   耶律淳屏退了左右,抬手道:“請卿奏來!”   李處溫於是上前道:“殿下,去歲有薊州豪民高藥師等畏懼女真反賊,煽惑良民數百人,乘船欲往高麗,殿下可還記得?”   “還有些印象,薊州守臣奏報過!”   “殿下,近日臣驚聞一樁大事,正與此有關!”李處溫貼近了耶律淳耳畔,“那高藥師一行人,乘坐海船兩艘,於中途遭遇大風浪,兩船被刮至宋國登州沿海的駝磯島,後被宋國巡邏水兵所發現!”   耶律淳剛剛還在斜躺著的身子一下子就坐直了,忙道:“此事卿如何得知?”   “此事容臣慢慢道來!臣想先問殿下,殿下可知宋國與女真在國初時曾有經海路買賣馬匹之事?”   李處溫這一問,讓耶律淳不由大驚失色,張皇道:“此事、此事本王恍惚間有點印象,可到底是百多年前的舊事了,本王未曾多加留意過!”   “據臣所知,那高藥師先前常往女真之地行商負販,於女真之情頗悉!那宋國人審知此情後,又聽聞我師與女真交戰不利,便尋思著再經海路聯絡女真,以期南北夾擊我國!而這高藥師,便成了宋國的領路人!”李處溫突然向天行禮,“也好在天佑我大遼,那高藥師一行人出海抵達遼東沿岸後,女真之人見後以為有敵來犯,隻顧亂射一通,嚇得高藥師等人未敢下船,隻好原路返回!高藥師一行人就有幾個原先追隨他的我大遼漢兒,他們憂慮回去之後受宋國責罰,便冒死回歸故土,最終幸有一人於盧龍縣登岸!”   “此人何在?”   “此人已於數日前病亡,然大幸的是,此人死前已將一乾情形告知盧龍縣官!”李處溫從懷裡掏出一份劄子,“此乃盧龍知縣密劄,請殿下過目!”   耶律淳接過劄子瀏覽了一番,疑問道:“這份劄子如何先到了卿的手裡?盧龍屬遼興軍節度使耶律大石所管轄,如何不先上呈大石?”   “殿下,那盧龍知縣乃是臣的學生,他又見此事十分重大,非國之重臣不可與聞,故而率先稟報了臣!”李處溫突然跪下,“臣憂心國事,所以先將劄子閱過才來啟秉殿下,請殿下贖罪!”   “起來,起來,卿乃是本王所愛重的輔國之臣,參與軍機自是不在話下!”   李處溫起了身,道:“殿下,如今那宋國雖一遭挫折,難保不會再謀越海盟金,若讓他兩家成了,我國豈不要腹背受敵?為今之計,臣懇請陛下派出水師往海上攔截,以絕了宋國的妄念!”   耶律淳思忖了半日,麵有難色道:“這個卻難!別說如今北麵戰事方殷,我國正是用人用物之際,就是平時派水師往海上去,也是多有不便!且不說那海上風浪有多大,就是遼東沿海上千裡地,我有多少水師才能把守得過來?若我水師果有此等能耐,那何不直接大舉登陸、直搗金人側背呢?若是這宋人鐵了心要與金人盟好,本王看也是攔不住的!”   “那我又豈能坐視不理?”   “這宋國新近與夏國言和,雖得夏主納款謝罪,可元氣也是傷得厲害,近年恐怕不會輕動刀兵!若他們到時執意在我南境集結重兵,我自然不能坐視,先予其以一番痛擊、令其知難而退之後,還當以講和為上!”耶律淳重重地咳嗽了幾聲,“不管怎麼說,一切還要全看陛下在北麵能否扭轉局麵了,若還是像前幾年這般敗下去,我看不出三年,女真兵馬就要奔我榆關、奉聖州而來了!”   “臣明白了,不過殿下還當多多保養身子,萬萬不要操勞過甚,萬一將來金兵攻我燕地,若有殿下統禦我燕地軍民,我師定可力抗頑敵!到時留守西陲的精銳人馬趕來,必可一舉收復失地!”李處溫安慰道。   李處溫說的是,在遼國西部邊陲有一個可敦城【1】,那裡曾是回鶻建牙之地,其上屹立著一座古城,後來成為遼國安置在西北邊防上的一個重要據點,那裡尚有一批善戰的士兵及大量馬匹,此外大西北還散落著多達幾十萬戶的契丹部落子民,如果將他們都收攏起來,定然是一支非常可觀的力量。   可是耶律淳也知道,那裡屬於萬裡之外,實在是太遠了,這一路東來千辛萬苦,他們在那裡安逸多年,若無人督率,定然不易傾盡全力以赴國難的,因此耶律淳隻是淡淡道:“但願如此吧!”   【1】位於蒙古布爾乾省土拉河上遊地區。   從白塔寺出來已經三天了,飛廉終於在李府門前看到了李處溫掛出的特殊標誌,於是他立即趕往城東的一處宅邸,到那裡去見李奭。   等喬裝為樵夫的飛廉進入那座宅邸時,已是將至日落時分,待他坐了一會兒,吃了一頓便飯,才見一位穿著便裝的貴公子風度翩然地進來了。想來這就是李奭了,不到三十歲的年紀,生得潘安之貌,果然一表人才,難怪那王妃垂青於他。   李奭沒有客套,待問過飛廉幾句話確定好身份後,便自報了家門,隨即又大體不差地將父親與九大王的那段對談復述給了飛廉,飛廉聽過此事,心中如釋重負,忙致謝道:“李相於我朝有大恩,我朝必不敢忘!”   李奭直視著飛廉,懇切道:“我父親還說,貴君是真想與金結盟也好,不想與金結盟也好,都願貴君能不棄我燕雲百萬漢兒!”   “你我皆是華夏孑遺,自當手足一體、不離不棄,公子不必懷疑!”飛廉抱拳道。   李奭拱手還禮,欣欣然道:“觀先生眉間,沉毅剛挺,氣宇非凡,必定一諾千金!”   兩個人又客套了一番,李奭便將飛廉親自送到了門口,又叮囑道:“城門就要關了,先生請趕快出城去吧!”   李奭的侍從剛要開大門,飛廉突然抬手喊道:“慢!”   李奭不解道:“先生還有何事?”   飛廉向四周指了指,後退道:“這街上太安靜了,有點反常!”   李奭恍然大悟,忙問另一位緊跟在自己身邊的侍從道:“快聯絡一下哨子!”   那侍從便趕緊打了個口哨,可是外麵無人回應,侍從頓時慌張道:“不好,外麵定然出事了!”   就在這時,外麵突然出現了鐵甲響動的聲音,李奭忙對飛廉道:“沒想到蕭幹那廝盯得這般緊!先生勿怕,快隨我進密道!”   飛廉於是跟著李奭進了密道,約摸走了一刻鐘的工夫,一行人鉆到了一家酒樓的客房中,李奭於是故作淡定地吩咐飛廉道:“先生今日還是快快出城吧,此刻還來得及!”   飛廉趕忙道了別,奔著城東的迎春門而去,此時街上的甲士突然多了起來,一幅詭異的圖景出現了:沿街的店鋪和人家居然橫街拉起了一道道繩索,那繩索上居然都掛著大大小小的鈴鐺!   看來這是要戒嚴,隻是飛廉沒想到這燕京城的戒備居然會如此嚴密。   所幸主街上尚有人潮湧動,也沒有拉起繩索來,飛廉疾步往前走去。等到了迎春門前時,守城的士兵們已經加強了對出城人眾的盤查,輪到飛廉時,他便將自己木製的身份文牒給契丹士兵看了看。   “你說幾句話!快點!”一位契丹士兵向飛廉下令道。   “說什麼,咱就是一個打柴的,軍爺快放咱過去吧!”飛廉學著燕地的口音道。   這口音還是很像的,士兵便放了行,哪知飛廉剛走出沒幾步,突然一個騎馬的軍官又把飛廉給叫住了。那軍官髡發,著圓領窄袖紅色長袍,內露白色中單,腰係革帶,腳蹬黃色靴子,手上還拿著一柄雙手長刀,他下了馬來便粗暴地撕扯了一番飛廉的衣服,直到將他的肩膀露了出來!   軍官命一位士兵擎著火把近前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此時飛廉才意識到,自己的肩膀上根本沒有老樵夫的磨皮,就算強辯自己是新樵夫,定然會被作為可疑分子扣押起來,到時一番仔細的追究查問,也多半要露餡。幸好已經出城了,此時天也擦黑了,飛廉心下一橫,隻得決定鋌而走險一次!   飛廉不想隨便殺人,於是猛然出手將那軍官擊倒,又一腳踹飛了那個擎火把的士兵,然後拾起遼刀來飛身上馬,朝著城外狂奔而去!   城上的士兵見狀趕緊一通亂射,有兩箭都射在了飛廉身上,其中一箭射在了他的後背上,因為有穿在裡麵的鎖子甲護身,並無大礙,可另一箭卻射中了飛廉的右臂,好在那箭離得遠,射到飛廉身上時隻是形成了一點創傷,但也流出不少的血。   後麵已經有數十個騎馬的追兵高擎著火把攆上來了,飛廉顧不得傷痛一路打馬狂奔,等到快靠近蕭太後河時,那馬突然倒斃了,飛廉仔細一看,原來這馬的屁股上也中了幾箭,但都是擦傷,唯獨脖頸處的那一箭最終要了它的命!   追兵的火龍就在半裡路外,飛廉隻好離開大路向著蕭太後河跑去,他想著過了河應該就安全多了。等飛廉終於趕到了河邊時,此時追兵的火龍早已散開,其中有兩人靠近自己已經不足百步,不過到處黑黢黢的,他們暫時還看不見自己。   此時蕭太後河上尚有幾艘停泊的船隻,河麵約有二三十丈寬,飛廉得一氣遊過去。可眼下還是三月,河水依然很涼,飛廉很少在這麼冷的水裡遊泳,還真怕到時腳一抽筋就麻煩了,然而如今事到這裡,也容不得他多猶豫片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