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第3節、英雄救戲子(1 / 1)

大宋宣和謎案 周明河 4955 字 2024-03-17

三   自從爆炸案發生之後,馬擴又開始了對案情的新的探查,隻是這一次他將重心放在了各處佛寺、宮觀上麵,因為飛廉曾懷疑這其中可能有跟賊人牽連的,比如那幫死士也許人數眾多,他們的落腳之處多半就在那些偏僻的“方外之地”。   這日,馬擴一行人到了長山縣一個繁華熱鬧的小鎮,為了犒勞眾人,馬擴特意請大夥去了當地最好的一家酒樓吃酒看戲。有一出非常有名的滑稽戲,是譏諷蔡京等人殘酷打壓司馬光、蘇軾等所謂“元祐黨人”的,雖然演出此劇常常要冒一定的風險,可由於觀眾們喜聞樂見,因此很多戲班和酒樓也就不惜鋌而走險了,何況他們也憎惡蔡京之流。   恰巧這天演的正是這出《元祐錢》,先後登臺者共有六人:相公、僧人、道士、相公家丁及兩位官員,此外還有幾個差役。   先是,僧人被喚入相公府邸之中查驗度牒,相公接過度牒一看,發現此物乃是元祐年間所開具,登時大怒道:“來人哪,扒去此人法衣,命他還俗!”僧人不解,相公道:“你這度牒乃是元祐年間所頒,於今已是無效!”   僧人當即趺坐哭訴道:“此度牒花了李大善人三百兩銀子,何故說無效就無效了!”   僧人被相公手下的差役強行拖拽下去,一個道士又上了臺,他的度牒也是元祐年間所開,結果他的下場也跟僧人一樣。   一位磨勘中的官員上場,請求相公擇優分配官職,相公聽聞他是元祐年間被舉薦做的京官,馬上宣布道:“就此除名,解職為民。”   有一撥人的聲音在旁盛贊相公力行聖政功德,突然家丁登場,走到相公麵前附耳道:“今日小的從國庫中領來了相公上月的薪俸,共一千貫,那錢現在大門外,可一色全是元祐年間所鑄,如何處置,請相公定奪!”   相公呆坐久之,方低語家丁道:“從後門搬回家去!”   一位侍候在旁的官員旁白道:“這回相公對‘元祐’可是換了麵目!”   ……   在汴京,對於蔡京之流或許還有一些官員及家屬會極力維護,可是在地方上,除了幾個主政官員外,就沒有人說他的好話了,大家都對蔡京及其新政切齒痛恨,因此這樣的滑稽戲最是投合觀眾的心思。   可是如今已三次為相、以太師身份總治三省之事(皇帝還壞了不與當朝宰執通婚的祖宗家法而與之成為君臣親家)的蔡京正炙手可熱,所以演出這樣的滑稽戲還是有一些風險的,馬擴不能不為這戲班及酒樓擔著幾分心。   說來也巧,正當馬擴等人要滿意而歸時,突然一幫公差氣勢洶洶地闖入了酒樓,不由分說就要緝拿戲班的人。馬擴看在眼中,心裡非常著急,可他到底是官身不便出手,隻好對自己身旁的幾位豪客低語道:“我看這戲班多半要倒大黴,這些人都是混江湖的,也不容易,何況也替大家出了一口惡氣,我看兄弟們還是幫幫他們吧!”   那幾位豪客道:“馬兄弟放心,我們隻聽你一聲吩咐,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馬擴於是帶著眾人到外麵小聲地布置了一番,然後便轉身離去了。那幾位江湖豪客到了某處,化裝了一番,然後便尾隨著那些押解戲班的公差到了一個僻靜的地方,於是蒙著麵出手將公差們打跑了,救下了戲班的人。   本來這些豪客要護送著戲班的人回酒樓取東西的,可是戲班中一個長相俊秀的姑娘卻說道:“剛才你們都在底下看戲,你們之中有一位英武的官人,他人呢?我看你們都對他畢恭畢敬的,他一定是你們的頭兒吧!不行,小女子梅蘭竹,一定要向這位官人當麵致謝!”   這時眾豪客才看出來,這個姑娘居然就是在臺上扮演相公的那位戲子,她的服飾都沒來得及全換過呢,隻是她在臺上表演時粘了胡子,又換了一副腔調,以至於眾人起初都以為她是一位俊後生。眾豪客紛紛誇贊姑娘演得好,可是對於她的請求卻表示不便應允。   然而那梅蘭竹再三請求,眾豪客於是斷然拒絕道:“不過是舉手之勞,姑娘何必在意!你等還是速速離了此地吧!”   眾豪客便護送著眾人取了行禮,離開了長山縣。   幾天之後,馬擴一行人到了萊蕪縣,不想又一次巧遇了正在這裡演出的梅蘭竹戲班,他們還在演《元祐錢》。眾人贊嘆之餘,少不得又跑去捧了一回場。這一次倒還平順,未見有公差來騷擾。   退場之後,梅蘭竹便興沖沖地找到了馬擴,隻見她滿麵桃花般斜身一揖道:“上次沒有當麵感謝官人的救命之恩,小女子深覺不安,這回好了,又得幸遇恩人,還請官人務必賞光,小女子要敬官人幾杯酒吃!”   馬擴再三推辭,可他是個軟心腸,拗不過梅蘭竹的熱情,隻得在她的盛邀之下,兩個人獨自相對,吃了一頓酒。這梅蘭竹艷服濃妝,滿頭珠翠,裝扮得花枝招展的,令個離家多日的馬擴確實有些心猿意馬,可馬擴到底是個正人君子,隻是不敢多瞅梅蘭竹一眼。   等到酒過三巡之後,隻見梅蘭竹突然跪倒在馬擴麵前,哭天抹淚道:“恕小女子鬥膽,懇請官人收留小女子吧!”   本已有些醉意的馬擴,被梅蘭竹這副舉動驚得頓時醉意全無,忙將她扶起來道:“這話是怎麼說,你先起來!”   梅蘭竹隻是不起,哭訴道:“小女子自幼跟隨師父行走江湖,如今年歲大了,有人見小女子有幾分姿色,多次試圖欺辱,所幸都被師父幫忙擋了過去!可是去年冬裡師父一病歸西,小女子失了怙恃,恐怕早晚要失身,因而心裡不得不盤算著找個可靠之人托付終身!今小女子幸遇官人,知官人乃俠義之輩,因而認定了官人,意欲托付終身!官人放心,小女子惟願拖庇於官人,為奴為婢都心甘情願!”   馬擴聽了這番告白,頭一下子就大了,不過他雖知自己無力護持梅蘭竹,可家大業大的趙興定然可當此任。   馬擴猶豫再三,不忍心回絕梅蘭竹,於是扶起她道:“來,起來咱們慢慢計較!你的事我已知了,可我的事你還有所不知,如今我也不便告訴你,可是我可以給你指一人,那是我的生死之交,我如今一呼百應,也是借了他的勢,你盡可往青州去尋他,隻要報我的名字,再呈上我的手書,他定然不會坐視的!”   梅蘭竹聽罷起了身,慢慢轉身向一旁道:“看來官人還是嫌棄小女子,小女子還是一死乾凈,免得拖累了官人!”   正說著,梅蘭竹居然從袖間掏出了一把鋒利的匕首,眼看就要抹到脖子上。馬擴見狀便上前奪過了匕首,他是個老實人,從來沒見過這樣的場麵,當即心軟了,隻得嘆氣道:“你這是何苦呢!既然你那麼想跟著我,那就跟著吧!如今我出門在外,多有不便和辛苦之處,你一個女兒家,若是受不了了,可是別怨我!”   梅蘭竹見馬擴如此說,當即喜上眉梢道:“看官人說的,我蘭竹從小也是走慣了江湖的,這點苦算得了什麼!從此以後我就要改口了,該叫官人一聲‘公子’了!”   她躬身一揖,媚然道:“公子,有什麼吩咐請對婢子直言吧!”   “隨你怎麼叫吧,反正你跟不久我的,我雖是公門眾人,可俸祿僅夠糊口而已!”馬擴嘟囔道。   “公子不必憂心,蘭竹這些年還是積累了不少私房錢的,不會吃窮了公子的!”梅蘭竹一臉喜色,“我這就去把我那戲班解散了,讓大夥各奔前程吧!”   自此以後,馬擴身邊就多了這麼一位惹眼的侍女,諸江湖豪客也不以為意,隻是誇贊馬擴艷福不淺。馬擴不好自辯,隻能等來日見了趙興再說了。   這天,馬擴正在萊蕪縣北的一個小鎮上歇宿,一位派出去的壯士突然來回報道:“北麵山裡有一處宮觀叫做通天觀,據附近村民稱,平時來此參拜的人稀少,觀中戒備森嚴,不許人亂闖,且其中常有習練武藝的聲音,甚為可疑,我們幾人站到高高偷偷瞧了,果然觀中樹木參天、人跡罕至,似與一般宮觀不同!古大哥他們幾個還在那裡監視著,要我來告知教諭,看如何處置!”   馬擴聽說有了可疑的目標,自然不會輕易放過,於是等會齊了四處約上百的兄弟,便一同前往通天觀,準備一探究竟。   可是等到他們次日到了通天觀附近時,卻吃驚地發現幾個留守監視的兄弟居然失蹤了,再去那通天觀中一看,裡麵居然已是空無一人!   馬擴不覺納悶了:莫非是這鎮子上有觀中的耳目不成?可自己一行人還是很謹慎的啊,而且兄弟們都分得很開,料想不會那麼容易露出破綻吧。可是誰又能說得清呢?對方那些人本來就非常人能及,看來自己還是有點輕敵了!不過從這次遭遇也可以看出,搜索宮觀、寺廟之類的目標,還是沒錯的。   馬擴特意齎著張叔夜的書信、憑證前往萊蕪縣衙,想要打聽一下通天觀的事情。據縣中的一位書吏稱:“這通天觀乃國初時建立,距今已有百十年了,觀中主事之人也換了不知多少位了,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說實話,那通天觀距此有四十裡地,咱們縣中也無人專門去盯著一個道觀,所以觀中的事,也就民不舉官不究了!”   書吏又請馬擴看了一下現任觀主的度牒記錄,發現諸多可疑之處,毫無疑問此人的身份一定是偽造的。馬擴也不想多問了,要麼是那觀主買通了官府,要麼這官府之中本就有內鬼,而這些本地出身的吏員嫌疑最大。馬擴不去多想了,隻等飛廉到來,請他來定奪吧。   萊蕪縣距離泰山一帶不遠,馬擴一麵留下部分人馬打探失蹤弟兄的下落,一麵則帶領眾人分散前往泰山附近探查。   由於泰山是五嶽之首,這一帶寺廟、道觀眾多,打探起來非常不易,可馬擴等人還是很快發現有一處寺廟香客稀稀落落的,寺中的僧眾也幾乎從來不與臨近的僧眾來往。然而,正當馬擴準備派人緊緊盯住這處寺廟時,沒曾想這廟中的僧眾也如得了消息一般,全寺上下竟突然消失得無影無蹤!   馬擴這一回依舊吃驚不小,他到了寺中仔仔細細地查看了一遍,發現這裡起先也就能容納十幾個人,可處處是人眾擁擠留下的痕跡,像是近來突然添了不少人口,想來也許正是通天觀中的一些人臨時轉移到了這裡。不過狡兔三窟,他們必然還有不少落腳之處,如此也足見這些死士來歷之非凡!   難道趙興領來的人眾之中就不會有內鬼嗎?這些人多是江湖豪客、綠林中人,泥沙俱下,魚龍混雜,也難保沒有混入一兩個奸徒。等到馬擴將自己的疑慮說與趙興知道時,沒想到趙興隻是一笑置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