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第2節、飛廉中計(1 / 1)

大宋宣和謎案 周明河 6570 字 2024-03-17

二   大概是擔心旁生枝節,所以王崇光與李大年等人很快就離開了汴京,這期間飛廉抽身去過了幾天特殊的苦日子。待送走了李大年,飛廉便專力去找尋那位鄭州羅書生的下落,本來他應該被連坐流放,可奇怪是是如今竟蹤影全無。一介書生居然如此難尋,看來此人不簡單。   這天,蔡京的人突然找到飛廉,告知道:“那個鄭州書生已經找到了,就在城西的劉家寺附近!”   “怎麼找到的?”   “開封府也在找他,貼了通緝告示,被人發現了蹤跡就到廂都所由舉報了,那個都所由中有咱們的眼線!又遞來消息說,附近咱們的兄弟已經先一步行動了,此刻已捉獲了那書生,並把他帶到了一個隱密處,咱們須盡快趕過去,將書生帶到莊上小心看管起來。”   飛廉找書生是詢問一些事情,並且有意保護他,想來書生應該會配合,因而他回道:“好!那邊有朝廷的炮坊,戒備森嚴,咱們人馬不能多,免得引起注意!”   飛廉於是帶著兩個蔡京這邊的兄弟乘夜騎快馬趕往了劉家寺,等他們到了這裡之後,便直接闖進了一座事前約定好的院子裡,待到推門進去,飛廉等人驚訝地發現——屋子裡竟然人影全無,隻躺著一具頭上滿是血汙的屍體。   “不好,咱們中計了!”飛廉大喊道。   當三個人正準備趕緊退出院子時,突然火光四起,這裡的坊正帶著一隊差役迅疾沖了進來,大聲道:“大膽賊人,還不束手就擒!”   看來對方是有備而來,飛廉沒有輕舉妄動,趕緊上前掏出腰牌,又悄悄對坊正道:“我是皇城司的人!”   “那這兩個人呢?”   “他們是我找來的幫手!”   幾位差役進到了屋子裡,待看過之後便回報道:“屋子裡有一具男屍,麵部已被毀壞,無法辨認!看衣著及身上的路引等物,像是正在通緝中的那位鄭州書生!旁邊還有一把短刀,上麵沾有血跡,疑似兇器!”   坊正聽罷轉向飛廉道:“既然出了人命,那對不住,幾位還是先跟我往開封府回話吧!”   一位差役上來就要收飛廉等人的刀,飛廉拒絕道:“刀不能給你們,不過可以將我們三人身上的三把刀拿鐵箱鎖住,以免得被人做了手腳!”   “有大嫌疑的兇器已然找到了,你們再拿著自己的刀,非說不是兇器,又有何用?既然你想自己拿著,那就交到你們其中一人手裡拿著吧!”坊正不耐煩道。   飛廉看了看那把帶血的短刀,又晃了晃腰間的長刀,正色道:“刀與刀是不同的,還是鎖起來吧,大家都比較放心,刀還是我們自己看管著,鑰匙呢,你們拿著就行!”   坊正隻好妥協,飛廉等三個人則被連夜就近送到了開封府右軍巡院獄中暫時關押。軍巡院是置於開封(東京)及河南(西京)、應天(南京)、大名(北京)等府的衙門,分左、右兩班,長官掌京師及陪都風火、爭鬥、盜賊與刑獄審訊等事,主管官為左、右軍巡使與左、右軍巡判官。   次日右軍巡使見飛廉身份特殊,便呈文給開封府尹盛章,盛章又移文梁師成,說了飛廉的事情,梁師成便找到了官家,談及了此事,梁師成稟奏道:“那熊飛廉是老臣派出去的,行事一向穩健,專殺【1】絕不至於,老臣敢為他做這個擔保!不過此事乾係重大,為了給言官、給朝廷一個交代,老臣還請陛下聖裁!”   最後趙佶下旨:由開封府、禦史臺、大理寺三司聯手審問“疑似鄭州書生者”被殺一案,福寧殿押班王順監審,熊飛廉雖是嫌犯,亦可相機從旁協助!   飛廉等人被收監及官家下旨的消息傳到了林靈素這裡後,林靈素先是對來報的弟子大驚道:“那姓熊的果然無事嗎?你親眼看過?”   “無事,弟子剛才親眼看過的!”   “趕快再去打探消息!”   弟子走後,林靈素不免一個人嘀咕道:“壞了,姓熊的那小子看來是有備而來!還有那個姓梁的閹豎,居然騙了本尊,原本他吃了本尊的好處,怎麼如今倒像是公事公辦起來?難道他如今跟蔡京老賊串通了?還有,官家被梁太監給煽惑了?”   林靈素正忖度著,一個道士裝扮的人突然進來了,他沒有向林靈素行禮,反而神色不悅地質問道:“尊主要先生不要動那熊飛廉,先生怎的不聽勸呢?如今怎麼樣?先生嘗到滋味了嗎?”   林靈素先是一尬,繼而覥顏笑道:“貧道哪裡是在意什麼熊家小子,貧道是擔心老賊給貧道下套,如今看還是老賊在背後搗鬼,一個熊家小子如何能識破貧道的智數!”   “先生終究還是信不過尊主嗎?”   “哪裡,哪裡,是貧道一時急躁了!”   “據在下所知,尊主找來的那個替死鬼,先生在處置時非常敷衍,別說是那熊飛廉,就是稍有經驗的仵作也能一眼識破,先生可是想好了應對之策?”   “嗬嗬,是貧道大意了,沒想到他此刻還能活著,眼下真是有些難以招架了,不知尊主何以教貧道?貧道保證,今後一切都聽尊主安排便是!”   “尊主說了,可沒有下次了,望先生三思!”   “放心,放心,今後在此事上貧道一切唯尊主馬首是瞻!”   那人給林靈素悄悄授意了幾句便離開了,林靈素忙命人去照此辦理。   【1】“專殺”指官方人員未經正當程序就隨意殺人。   三司派下來的人分別是開封府的一位掌推勾獄訟之事的推官、分管刑察的案察禦史及專掌審訊大理寺獄囚犯的右治獄丞,到了升堂的這天,即飛廉被抓的第三天上午,三個人被帶上了開封府右軍巡院的大堂上。   “威——武——”,堂威唱過之後,看去四十多歲、一身剛肅之氣的推官驚堂木一拍,亢聲道:“嫌犯熊飛廉,你說自己冤枉,未曾涉嫌專殺,聽聞你擅長破解疑難之案,那你如何自證清白?”   飛廉向三位大人及王順行禮道:“推官並諸位大人,熊某首先想問,諸位如何判定死者疑是那位鄭州羅書生?”   “死者身上有路引,且有證明身份的一應配飾,又找熟人來看過,衣服也很像,隻是身形看著有差!”推官道。   “主審大人,熊某請求驗看死者屍身!”   經過與其他陪審的商議並許可,受害者屍身被抬了上來,由於天熱,死者雖然才死了兩天,可是屍身已經發臭,而且雖然蒙著白布,可依然有很多蒼蠅在不停打轉。   “請求讓劉家寺那位差役上堂來!”飛廉道。   推官於是傳那位差役上了堂,飛廉做出一副仰麵躺倒的樣子,然後問他道:“當時你進屋子,是不是看到死者是這樣頭靠在上仰麵躺倒的?”   “沒錯!”   “這把短刀就在現場,對吧?”飛廉又指著那把帶有血跡的短刀問道。   “對!”   隨後飛廉穿上了仵作的白衣,戴上了一副手套及用圍布護好了口鼻,於是上前來仔仔細細地查看了一下屍身,期間還因留意到一個令他十分震驚的細節而愣了好一會兒。接著,飛廉便示意主審和三位陪審近前來,四個人隻好帶好了圍布不情願地走近了屍體。   飛廉首先抬起死者的一條手臂,道:“諸位大人請看,死者手指粗糙,像經常被浸泡的,這不是一個書生該有的手相,熊某剛才嗅了嗅,死者手上有一股染料的奇特味道,而且諸位大人請仔細看看,他的手上的紋路隱約可以看到不同的顏色,這應該就是長期接觸染料的緣故!所以卑職以為他大概是一位染匠,不知道開封府近日可有染坊前來報告有染匠失蹤?”   那推官於是命人去府衙查看記錄,飛廉又請右軍巡院的一位驗看過屍身的仵作上了堂,對他道:“你是開封府的仵作,你驗過了屍身也填過了驗狀,現在你來告訴諸位大人,這死者脖頸上的傷口有何蹊蹺?”   仵作行禮道:“啟稟各位大人,小的經過驗看,留意到死者脖頸處的傷口雖然致命,但創口很淺,當是短刃所為!”   “好,那這樣說來現場留下的那把短刀確實像是兇器!”飛廉又繼續指著死者的脖頸處,“既然死者看上去是死於此處的創傷,不過,由於我們不是兇手,所以我們的長刀上和身上都沒有粘過血跡,想要驗看這個,如今這個時節自然是再容易不過了!”   “你想如何驗看?”推官道。   “有經驗的仵作有一招‘飛蠅識器’,大人可曾聽說?”   “這個本官倒未曾聽聞過!”推官搖頭,他又轉向那仵作,“你可曾曉得?”   仵作點點頭,道:“回大人,確有此事!”   “看來大人隻是一心隻讀聖賢書了!”飛廉不無譏諷道。   飛廉索過鑰匙來打開了鐵箱,將三把刀拔出來放在屍身旁邊,並且又讓跟一起蒙受嫌疑的四個人也站在旁邊,飛廉又拿過一身衣服道:“這是剛才從熊某身上脫下來的,就是那天穿的那一身,這個獄卒可以為我作證!”   獄卒被傳上來作了證,等過了好一會兒,果見未見蒼蠅刻意去叮那三把刀和那三身衣服,推官見狀便問仵作道:“仵作,你怎麼看?”   仵作見了這一幕,便回道:“稟大人,這三把刀和三個人確實沒有沾染血跡!”   推官又向飛廉質問道:“這死者多半不是那羅書生,可這也是一條人命,你等又如何證明人不是你們用這把短刀殺的呢?”   “但凡殺人,尤其是割人脖頸,想要身上不沾染血跡是很難的,當然,高明的殺手還是可以做到這一點!不過,熊某等人確係被人故意栽贓,隻是背後主使之人太心急了些,手下人手段又粗糙了些,這些熊某還將為諸位大人一一揭示!”飛廉再次行禮道。   王順以欽佩的眼光打量了飛廉一番,又退後幾步,不禁笑道:“好,看來熊探事是胸有成竹了,若你果然是被冤枉的,那本使即刻就可以回宮復命了,不必在這大暑天裡守著這麼一具發臭的死屍受罪了!”   “多謝王押班!不過還有勞您繼續做個見證之人!”   “嗬嗬,見證什麼?你這話裡好像還有話?”王順道。   “見證死者身份,並且查出他真正的死因,此外,那位鄭州書生如今究竟何在,卑職也會查個水落石出!”   飛廉此言一出,滿座皆驚,王順往涼椅上一坐道:“好,好,好!咱就看看你到底有多大本事!”   這時那位前去查找失蹤人員記錄的右軍巡院差役也回來了,對推官道:“昨日確實有鄒記染坊管事來報一染匠失蹤已數日,此人名叫馬田,好酒又好賭,三十六七歲了,至今沒有討上老婆,鄒記染坊管事懷疑他被債主害了性命!”   “好,曉得了!”推官冷冷道。   飛廉命人取來了白醋,給屍身的傷口清洗了一下,然後在看過傷口後,便指著脖頸的左側向眾人道:“之前熊某就覺得死者傷口的血有點奇怪,就是血色呈暗紅,而且從噴濺在身上的量看,甚少,因而熊某懷疑此人是在死後才被人拿刀抹的脖子!現在一看,果不其然,諸位大人請看,死者脖頸左側處還有一道明顯的細小的勒痕沒有完全消失!當然,這也有可能是自縊而亡的,隻是這麼細小的勒痕,就需要這種堅實的細繩,可是要用來殺人是可以,用來自縊嘛,就不行了,因為它要承受整個身子的重量,別說上百斤,就是三四十斤,據熊某所知,如今我朝也沒有這等結實的繩子!便是真有,既稀見,價格也必定昂貴,諸位大人細想,一個連老婆都討不到的窮染匠如何又購得起這樣的繩子,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又有什麼必要購買這樣的繩子呢?”   四位大人湊上去看過了,隨著飛廉層層深入的分析,不住地頻頻點頭,那位已經上了年紀的禦史道:“不錯,熊探事果然不愧是官家身邊的得用之人!”   飛廉遜謝了一回,繼續指著死者已經被刀劃得血肉模糊的頭部道:“所以死者的頭部已經麵目全非,辨認不出模樣,至少從破壞屍體這一點而言,也需專案詳查!”   “自是責無旁貸!”推官抱拳向天一拱道。   飛廉又抬起死者的手指道:“其實他的手指甲也可以作證,正是因為他是被勒死的,所以指甲縫裡沒有泥和血跡,反而有一些皮屑,想是掙紮之故,如果他是被人用刀砍死的,那麼他在躲避或掙紮時,指甲縫裡一定會有泥土或者血跡!”   那位大理寺獄丞看了一下,贊道:“果然不愧是皇城司的棟梁,梁都知有眼力!”   “大人謬贊了!”   “行了,這個染匠的事情就交給開封府去查吧,咱現在最想知道的就是那個羅書生此刻究竟在哪裡,是死還是活!”王順起身道。   飛廉詭秘地一笑道:“好,幾位大人如果同意,那咱們馬上就去找尋羅書生,不管他是死還是活,熊某保證,都能給他找出來!隻是此案關係非小,為防消息走漏,我皇城司兄弟已經布置在院外,待會兒還將一同隨行!院內人員,還請推官大人交代一聲,一個時辰內暫不許外出,我皇城司兄弟也會在各門把守!”   “好的,本官依你!”推官點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