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啊!” 伍言在驚叫中醒來,撐起自己已有些僵硬的身軀。睜開眼,還是那個熟悉的海灘,太陽剛剛升起,波光粼粼的海麵在微風中起伏,浪濤聲一陣又一陣從岸邊的礁石傳來。 他的額頭又痛又麻,像是被什麼東西猛砸了一下。 伍言低頭,發現了襲擊自己的罪魁禍首——一顆椰子。 再抬頭,高聳的椰子樹懸在頭頂,茂盛的葉片仿佛一朵在天空綻放的巨花。也多虧了這些葉片,為伍言提供了一小塊蔭涼,以至於他沒被日光曬傷。 他盯著這棵樹,愣了兩秒。 椰子……?! 伍言眼前一亮,短暫的猶豫過後,如餓虎撲食一般撲向地上的那隻椰子,飽滿的椰殼在他眼裡就像一顆嫩綠的寶珠……怎麼開?怎麼開! 他的視線停留在岸邊的礁石上。伍言抱起椰子,跌跌撞撞地走向大海,邁入海水中,然後將手中的椰子對準鋒利的石頭狠狠一磕! 咚。 沉悶的響聲,伍言的手臂被震得發麻,椰子毫發無傷,隻是表殼上被砸出一道不大不小的劃痕。他不信邪,繼續猛砸這顆椰子,椰殼上的劃痕越來越多,但仍然無濟於事…… 情急之下,他大喝一聲,猛地一掌劈在椰子上! 哢嚓。 椰子開了……準確地說,是裂了一道縫,椰子水咕咚咕咚地從縫隙裡流出來。 伍言來不及多想,急忙把嘴湊了過去。 甘甜的椰汁混著腥鹹的海水滴入口中,一寸寸滋潤著他近乎乾涸的口腔,這具如同沙漠中枯草的身軀,在這神之露水的灌溉下重新恢復活力…… 就在這時,椰子水流完了。 伍言抿了抿嘴唇,有些意猶未盡,他扭頭朝椰子樹走去,環抱住樹乾,然後二話不說就是拚了命地搖! 啪嗒啪嗒……椰子一個接一個地掉下來,有的直接砸在他腦袋上,但伍言此時也顧不上這麼多了,他使出渾身力氣猛搖那棵椰子樹,直到樹上掛著的椰子一個不剩全數落下! 接著,按同樣的方法劈開椰子,咕咚咕咚往嘴裡灌! “呼……” 伍言一口氣吃掉了五六個椰子,這才氣喘籲籲地坐回樹底下,心滿意足地打了個嗝。在這種時刻,任何事情都不重要了,隻要能夠喝飽椰子水,他的生命便再不需要其他東西。 這時他感覺胸口癢癢的,把手伸進口袋一探,掏出一朵淡藍色的花。 花? 伍言驚訝地看著這朵植物——這是一株約十厘米長的小花,細長的花莖上掛著七個淡藍色的小骨朵,每一朵隻有硬幣大小。他依稀記得,自己好像在一次植物展上見過這種花……風鈴草?好像是叫這個名字。 正當他看時,風鈴草最底部的一個骨朵兒突然開始枯萎了,隻是一眨眼的工夫,便枯化成一團黑乎乎的物質,然後——啪嗒一聲,脫落下來化為了一灘塵土。 與此同時,一段陰森的聲音,在他耳畔緩緩響起: “它不在百花盛開時盛開,不在百花凋零時凋零;它於陰冷黑暗處生長,而厭惡光的滋養;和煦的風使它日漸枯萎,隻有風暴能令它永葆鮮活......” 這莫名其妙的聲音並沒有引起伍言的注意,此時,記憶正如潮水般湧入他的大腦。 暑假……期末考試……林佳佳……神秘的黑影…… 臺風天……僵屍……秘密基地……原種計劃…… 世界末日…… 想起來了。 全想起來了。 他記憶中的最後時刻,定格在一個穿淡藍色紗裙的女孩身上。那個女孩拿著一朵淡藍色的花,放進了他上衣的口袋裡。 張厭語。 伍言一早就覺得,這個名字有些特別。 好像曾經見過,又好像素未謀麵,卻互相認得彼此。 自己昨晚夢中的那個女孩,也是她…… 伍言搖了搖頭,他現在沒什麼心思思考這種問題。他把風鈴草放回口袋,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沙子,轉頭望向遼闊的海麵。 那個遙遠的暑假……發生過的那些遙遠的事,好像就在昨天,又好像已經久遠到快記不清了……但無論如何,他還活著,一切真如林佳佳所說,他在休眠倉中度過了漫長的時間,來到了這個嶄新的世界。 原來的世界……真的毀滅了? 伍言望向遠處的城市,從這個距離,看不清那邊是什麼情況。 他又回頭看看一地的椰子殼,這些椰子比他認知中要大一些,每個都有足球那麼大,而且,也硬得有些嚇人……怎麼會有用石頭都砸不開的椰子? 石頭都砸不開的椰子,自己又是怎麼用手劈開的? 伍言伸出雙手,在陽光下舒展十根纖細的手指。這雙手看上去和以前沒什麼不同,甚至更柔嫩了些,怎麼看也不像有能劈開椰子的力量。 不管了,眼下肚子多少算是填飽了……話說,接下來應該做什麼? 林佳佳呢? 小隊的其他成員呢? 不是說好,大家一起進入休眠的嗎?醒來時,自己身邊應該有一整個小隊才對……怎麼隻有他一個人? 伍言撓了撓腦袋,看來是有什麼意外發生了。他大概還記得,自己在休眠前被一幫莫名其妙的家夥襲擊了,至於後麵發生了什麼就記不太清……不過話說回來,能活著已經算不錯,既然隻有他一個人,那他就得想辦法一個人活下去。 環顧四周,這地方大概是某座城市的海濱,視野內一麵是無垠的大海,洶湧的波濤反射著刺眼的陽光;另一麵是坐落在遠處的城區,晨霧下隱約能看見幾座高樓的影子。從這個距離看,一切和以往沒什麼不同,也許……在那些高樓底下,還是和往常一樣一片熱鬧的景象? 去看看吧,伍言心想。 他踏出椰子樹下的陰涼地,開始朝沙灘外邊走去,結果沒走兩步就跳起腳來,一股灼熱的刺痛鉆進他的腳底。 燙燙燙! 被太陽曬了一早上,這沙子已經比熱鍋還要燙了!伍言咬牙忍著痛,踮起腳尖大步往前跑,就在腳底板快被燙熟之前,終於跑出了沙灘,跳進一片灌木叢裡。 樹林裡的感覺好多了,冰冰涼涼的還帶著露水。他在草地上踩了踩腳,感覺稍稍緩過勁後,又繼續往前走,小心翼翼地撥開樹枝,來到了一條濱海公路上。 伍言瞪大雙眼,不可思議地看著麵前的景象。 在他麵前的,根本不能算是公路了,完全就是一片廢墟——路麵布滿裂紋,瀝青覆蓋的區域不足一半,其餘部分裸露出大片的沙土,數不清的雜草肆意生長;不遠處,路中間甚至突兀地長出了一棵樹;樹底下停放著一輛汽車的殘骸,另一輛車的殘骸緊挨著它,兩者接觸的地方鐵片都被擠壓到變形。 更多的殘骸隨機散布在公路各處,有小轎車、貨車、用來載遊客到海邊觀光的大巴車,無一例外全都隻剩下了鐵殼。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還有一輛公交車沖進了路邊的小商鋪裡,車頭和店鋪門麵都被撞得粉碎。 尖叫聲和烈火燃燒的聲音傳入伍言耳中,他可以想象這地方曾經發生過多麼驚人的慘劇。然而,這種規模的事故卻沒有人來處理,隻是任由這些報廢的車輛扔在這裡,這隻能說明,其他地方的人們,恐怕已經無暇顧及此處了…… 伍言不敢多想,放輕腳步一點一點地穿過公路,生怕驚擾到汽車殘骸裡的亡靈——如果那些車裡真的有亡靈的話。他在街對麵的一家沙灘用品店門口停下,謹慎地往裡邊瞅了瞅,確認沒有什麼危險後,鼓起勇氣走進店內。 一進門漆黑一片,借助外麵的光線勉強可以看清。這家店似乎遭遇過洗劫,店內到處是打砸搶的痕跡,不過伍言也沒想著找到什麼有用的東西,他隻是想找雙鞋穿,畢竟自己總不能光著腳一直走下去。 果然,貨架上的食物和水一點不剩,冰箱裡也空空如也,存放煙酒的玻璃櫃臺直接被砸碎了,裡邊的東西自然被洗劫一空。倒是像紀念品和玩具這種沒用的物件留了下來,還有一些沙灘上穿的衣物,那正是他想要的。 幾分鐘後,伍言走出店門,頭戴一頂漁夫帽,上身一件男士休閑T恤,下身肥大款印花短褲,腳上是一雙兒童沙灘鞋。換好衣服後,他還不忘把那朵風鈴草揣進褲兜,這朵花貌似和那個叫張厭語的女孩有關,雖然不知道有什麼用,但最好還是謹慎保管為好。 他不打算在這地方過多停留,活動了幾下筋骨後,沿著公路繼續向城裡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