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派對女孩(1 / 1)

“要死了……”   伍言一頭栽倒在自己的大床上,臉剛接觸枕頭就沉沉地睡去。他這一晚上被折磨得身心俱疲,渾身的神經都高度緊繃,已經連思考的力氣都沒有了。   他陷入一場荒誕的噩夢,在夢中,無數長相千奇百怪的怪物正圍著他譏笑,有的眼睛長在肚子上,有的背後長出了三隻手,還有的像蛇一樣貼在地上爬行。它們在嘲笑他的弱小,嘲笑他的無能為力。一個纖細的黑影從怪物堆中現身,它長著一顆紫色的眼珠,正目不轉睛地盯著伍言。   黑影伸出一隻粘膩的肢體,掐住伍言的脖子,令他無法呼吸,然後把眼珠湊近伍言耳旁,開始說起一種他聽不懂的語言。   低語聲越來越大,越來越嘈雜,折磨得伍言幾乎要崩潰。就在這刺耳的低語聲即將超過他的承受極限時,他忽然發現,這聲音似乎是有節律的……   聽起來好像……某種搖滾樂?   伍言猛然驚醒,冷汗濕透了床單。窗外居然真的在放搖滾樂,他一頭霧水,連忙下床過去查看——好家夥,宿舍區裡怎麼全是人,這些人擠作一團不知道在忙活些什麼,有的在搬東西,有的在布置設施,還有的趁機在人群裡找妹子搭訕……發生什麼事了?他們今天不上班的嗎?   碰碰碰,這時有人敲門。   伍言走過去開門,隻見清桃精心打扮地站在門外:她穿著一身淡紫色的連衣裙,腳下是短跟的綁帶涼鞋,蓬鬆的直發長及腰間,臉上還化著淡妝。清桃沖他笑了笑,笑容帶著同齡女孩的羞怯。有那麼一瞬間,伍言懷疑自己是不是穿越回了過去,回到了那個二十歲的大學校園,門外等待著他的是未知的生活。   “你醒了呀,太好了。”清桃看到他蓬頭垢麵的模樣,眉頭不禁一簇,“我還以為你會睡一整天呢,那樣就要錯過‘慶典’了。”   “慶典?”伍言納悶道,剛起床的嗓音還有些沙啞。   “是啊,每次血月過後的慶典,我們營地的例行節日。”清桃把一縷額發撫到耳後,理了理連衣裙的裙擺,說,“其實就是一場派對啦!為了慶祝大家又一次活過血月,所有人都會聚在一起痛痛快快玩一天。”   “哦……”伍言呆呆地說。   派對啊……聽起來還蠻有意思的……他沒有意識到女孩是在邀請自己。   清桃猛地一跺腳,“你還愣著乾什麼?趕快收拾一下呀,你不會想就這樣子下樓吧?”   “哦哦!”   伍言掉頭沖進廁所。他以最快的速度洗了把臉,刷了個牙,又稍微打理了一下亂糟糟的頭發。隨後,他去衣櫃裡換了兩件新的衣服,站到穿衣鏡前一照——好吧,怎麼看怎麼邋遢,根本配不上清桃那身光鮮亮麗的打扮。   見他這副愁眉苦臉的樣子,清桃撲哧笑了:“好啦好啦,你照個什麼勁呀,你就長那樣啦。快走快走,再不走我可不等你了!”   伍言隻好隨手又撥弄了下頭發,急匆匆跟著清桃下了樓。搖滾樂的聲音越來越大了,震得地麵都有些晃動,他一臉恍惚地看著周圍,無法判斷這裡還是不是自己熟悉的那個世界。   一走進人群,就有不少人來和清桃打招呼,偶爾也有幾個人向伍言揮手示意,那是他這幾天送貨時認識的朋友。慶典還沒有正式開始,大家都在熱火朝天地準備,架空層裡立起了一排排酒架,不過上麵還沒有擺滿酒。搖滾樂隻是用來提前熱場的,熾熱的心跳聲順著有節奏的鼓點逐漸躁動起來。   太陽正落向西側,這個白天已經快要結束了。氣溫仍舊悶熱,伍言用手揪著領口扇風,扭頭向清桃問道:“都世界末日了,你們還有心思開派對?”   由於背景音樂實在太大聲了,他幾乎是喊著才能讓對方聽到。   “這是一種生活態度!就算明天我們全都要死,今天也不能忘了及時行樂!”清桃的腳底踩著節拍,她在伍言麵前轉了一圈,紫色的裙擺隨著風舞動,“如果不能開懷大笑的話,一切還有什麼意義!”   “你們弄出這麼大動靜,就不怕被古靈發現嗎!”   “古靈不會再出現的,你就相信我好了!”清桃一把拽住他的胳膊,拖著他墜入洶湧的人潮中。   夕陽西下,天邊隻剩下一片橘紅色的雲彩。慶典的準備工作差不多了,每個人手裡都握著一瓶酒,在空地中間還搭起了一個闊大的舞臺。伍言在舞臺底下站著,顯得有點無所適從,前一晚上他還在血月中生死不明,現在卻和這麼多人一起在這裡開派對,真是說不出的荒唐。   這時人群忽然鴉雀無聲,他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走到臺上——   是畫家!   畫家又現身了!   伍言的心跳停了一拍,他連忙縮起腦袋躲進人群裡。好在畫家看上去隻是過來說幾句話的,他本人對於這種事似乎也相當不耐煩,隨便應付了幾句後便匆匆離臺,那個穿白布衣的麵癱男子也跟在他身後。他們沿著人群的最外圍走向湖心島的方向,等他們走遠後,派對現場又變得熱鬧起來。   清桃拿著兩瓶酒過來找他,“接下來是表演節目的時間了!”   “什麼?!”伍言接過酒,還沒喝進嘴就噴了出來。   “表演節目啊!”清桃指向宿舍區中間的舞臺,“這可是今晚的重頭戲!”   “不會……要我表演吧?”伍言的腦後開始冒汗。   “肯定要啊,你可是我們營地的頭牌!好多人都等著看你表現呢,加油!”   “別別別!”伍言忙不迭地揮手,一邊搖頭一邊後退,“我真不行!我……我啥也不會啊!”   清桃捧腹大笑,“哈哈哈哈,逗你的啦!當然不會讓你表演啦,你剛來沒幾天,又沒幾個人認識你,誰想看你表演?”   “別嚇我啊……”伍言悄悄抹了把汗,“那誰要表演?”   “你猜。”   隱隱的躁動聲在人群中浮現,先是幾句零零散散的起哄,隨後越來越多的聲音加入進來。人們開始整齊劃一地大喊,在他們口中不約而同的呼喊著同一個名字:   “沈清桃!!沈清桃!!沈清桃!!”   伍言不可思議地看向麵前這個女孩,此刻的她成為了數百雙眼睛的焦點,“他們在叫你?!”   清桃轉身向舞臺上走去,她回過頭沖伍言眨了下眼,微醺的臉頰上泛起一陣緋紅。   “那當然了,我可是……派對女孩!”   伍言直視著這個絢麗的身影走上舞臺,在夜空下開始了舞蹈。他沒有多少藝術修養,對於舞蹈的種類也一竅不通,但他剛好認識那種舞——那是恰恰舞,曼波舞係最原始的衍生舞步,上世紀五十年代風靡美國的新秀。臺上的女孩像一隻頑皮的精靈,舉手投足間爆發出耀眼的光點,她在動作的間隙看向伍言,伍言也看向她,兩人的視線凝結成線,這道線成為了宇宙中唯一的永恒……   周圍的人群在喝彩,每個人都為了慶祝自己又一次活過“血月”而開懷痛飲,人們跟隨著臺上的女孩一起舞動,沒有人在意自己的動作是否標準,快樂指揮著一切。   伍言的眼眶一陣酸楚,他舉起手中的酒瓶一飲而盡。   在末日前,他不知道為了多少所謂的“成就”和“期望”日夜奔波,日復一日的生活讓他心力交瘁,他已經忘記了自己最後一次開懷大笑是什麼時候;可眼前,這些人僅僅因為“活著”這個簡單的事實就能笑得如此開心。他們的喜悅是發自內心的,是不加掩飾的,是純粹的,純粹到讓伍言嫉妒。他看著清桃在舞臺上閃動的身影,第一次意識到這個世界上最珍貴的東西竟然可以如此輕易地獲得。   到底哪種生活方式是正確的,他已經不在乎了。   他把手中的酒瓶在地上狠狠摔碎,忘情地投入這場盛大的狂歡中。   。。。   深夜,派對現場一片狼藉。節目表演的重頭戲結束了,人們各自聚成小堆開始了後半場,有的人在地上鋪開桌遊四處組隊,有的圍坐在一起玩起了真心話大冒險,還有的隻是單純對著酒瓶子吹牛。溫熱的風在宿舍區內流動,人們的臉上掛著還未乾涸的汗水。   伍言和清桃坐在架空層的臺階上,身後擺滿了幾十個空酒瓶。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從小到大,他還從來沒有喝過這麼多酒,不過,反正都是些低度數的果酒,他喝到現在也隻是微微有些醉意。   “照這個速度喝下去,倉庫裡的酒用不了多久就要喝光了。”他搖晃著瓶子裡剩下的一點酒液,醉醺醺地說。   “喝光了就喝光唄,總比放在那裡爛掉好。”清桃用手托著下巴,目光看向遠處,昏黃的燈光在她的側臉上勾勒出一道清晰的輪廓,“我說你啊,跟女孩子在一起的時候不要想那麼多……再說,我們最近還在研究釀酒技術呢,用小米釀,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自己釀酒?那可得小心啊,搞不好會中毒的。”伍言笑著說。   他默默地看著清桃的背影,女孩的身影在夜色下顯得嬌小而又脆弱。遠處是聳動的人影,時有時無的笑語聲傳入耳畔,年輕的男男女女們在空地上嬉笑著打鬧,顯得鮮活而又生動。再遠處,陡峭的山崖靜靜地佇立在世界的盡頭,仿若一層遮住天空的巨幕。   伍言感到自己的世界就隻有這麼小,小到那層巨幕就結束了,巨幕之外潛藏著無盡的殺意。總有一天那殺意會降臨這個世界,到時候美好的一切都會被撕碎。   “哎,你困不困啊?”   清桃扭過頭問他,鼻息間吐出濃重的酒氣。   “不困。”伍言說,他可是睡了整整一個白天,現在一點困意也沒有。   “那我帶你去一個地方,走不走?”   “什麼地方?”   “哎呀,別問啦,去了你就知道了,走吧走吧。”清桃拉著他離開了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