馳中已經差不多是馳都最好的高中了,可是依舊醉生夢死。 這是沒有辦法的事,南木兮想,如果你每天生活在恐怖和倒錯裡,家門口槍擊和爆炸頻發,安全得不到保障,你也會得過且過,今朝有酒今朝醉。 這很好理解,如果昨天的跟你一起加班的同事失蹤了,前天和你喝酒的後輩出現在了電視裡,你就沒法平靜的坐在辦公桌前,安然的喝一口咖啡,和往常一樣打開office,正常人的想法大抵是辭職然後去哪裡喝上幾杯。 南木兮也是有過這樣的時候的,一夜過去,什麼都變了,什麼都不剩下了,所以她很能理解馳都人的那種的娛樂至死的心態。 因此馳中的泥濘和廢弛都有跡可循,它的混亂本質上來自於周邊的不安,甚至從某種程度來說,它是邊緣區域的一個相當安定的區域,學校維持著表麵的秩序已經相當不易。 話雖如此,但是南木兮依舊的討厭,討厭這裡學生的自我糟踐,討厭氛圍,這裡的學生本來可以有更好的未來的,卻陶醉在當下的迷蒙裡,把自我放逐當做娛樂。 清早6點45,差不多這個時候,南木兮下了電車,走幾步路來到馳中附近,這巨大的灰白建築,是第二衛星城的重要學校,招收“安定區”和邊緣區域的學生,教學方案激進而且奔放,不拘一格。 這裡的學生他們在聰慧的同時也擁有著同等程度的墮落。 學校就在車站不遠處,當電車軲轆離去,下車站在水泥路上的時候就可以看見學校的教學樓頂,樓頂的閃動的信號燈,看見它裝修簡樸的幾棟功能多樣的高大樓層。 灰白的漆刷的建築,灰白的校服,校服的厚重外套,早晨灰白的霧,品質灰白的學生,坐落在邊緣區域的學校,這些元素混合起來倒是相當合適的。 馳中附近的路上沒有行車,出於一些原因,方圓一定區域禁止車輛通過,卻設有車道,用於緊急情況,和日常物資的搬運,如果想駕車通過這條路,需要報備和審批。 學生一般通過公共交通來到附近,再步行到學校,南木兮到學校的這條小路,從電車站到學校的路上就走著不少學生。 南木兮看著這些移動的迷蒙顏色,因為氣溫過低,她打了一個寒顫。 時候不早了,她加快腳步往教室趕,氣溫實在是冷,還是早點到教室的好。 在她行走到小道的拐角的時候,突然的,南木兮感覺自己的左手從後麵被人抓住了,沒有聲響和預示的突然,一個人一聲不響的攥緊了南木兮的手。 這從後背而來的驚喜沒有嚇到南木兮,她知道是誰,在學校附近會這樣捉弄自己的隻會一個人,那是陳可。 她也從自己的手心感受到少女獨有的那種柔軟和細膩,所以她知道這是陳可,在四處無人的時候,她常常這樣沒有來由的突然的握住自己的手,什麼也不說,也沒有多做什麼,兩人隻是感受著對方手指間的細細紋路。 南木兮感到這紋路正從她的身後繞到身前,她一扭頭,看見的是熟悉的亞麻長發,但是顏色更淡一些,好像是秋日清早結霜的麥田。看見那雙含笑的眼睛,看到對方在寒風裡白暫的格外的手背。 這是陳可。 陳可,自己難得的交心好友,差不多是南木兮最好的朋友了,自己在短暫的學校時光中與她建立了堅不可摧的友誼,這份真摯而純潔的友誼為她灰暗的學校生活增色許多,南木兮幾乎能她們的交往中感覺到金色的璀璨了。 “早上好啊,樹灰。” 她從南木兮左手邊出現了,招搖著自己的小手,一蹦一跳的走上前來,微笑著給南木兮早上的問候,並且湊近了打算給南木兮一個擁抱。 “早上好,陳可。” 南木兮回應對方。同時拉住對方的手,把相處中格外沒有距離感的對方固在原地。 陳可則是順勢的牽起她的手,相當自然的走到南木兮的前麵,拉著她的手臂,開始閱兵巡禮式的大踏步向前走。 南木兮則走在她的身後,看著她有些蜷曲的柔軟長發,長發經過空間裡若有的木質香氣。 一麵走著,前麵的女孩側過頭來問她:“ “沒有被我嚇到吧,樹灰。”陳可問她。 “不沒有,我知道會是你的。”南木兮回應她。 “那就好。其實我剛才在運用課餘時間學習的靜步,我還在想就這麼突然跳出來,不會嚇你一大跳,樹灰你發現我了?”陳可說。 “嗯,發現了,說實話,這靜步意義不大。”南木兮回答她。 “唉,真是的,我還在想要是樹灰被嚇一大跳,會不會出露出什麼不一樣的表情呢,沒想到你還是和以前一樣撲克臉。” 陳可抱怨道,她回頭向南木兮做出一個鬼臉,又做出被一個嚇一大跳的表情,最後被自己逗的笑起來。 南木兮看到她在眉骨上悅動的纖長眉毛,她的眼睛在笑的時候泯起來,眼裡總是有閃光,像是藏著寶珠,陳可這個女孩笑起來特別好看,雖然隻有自己能經常看到。 南木兮沒有笑,她隻是抬了眉毛和嘴角,但是陳可知道她已經被自己逗的很開心了。所以她也更加的高興,因為陳可開心,所以南木兮也更加的高興。 “樹灰,笑一個。”陳可對她說。 南木兮則拉起自己的嘴角,擺出一個標準的笑容。 “感覺你完全沒在笑。”陳可不大滿意。 兩個人繼續的走著,一邊走南木兮一邊問她: “你是在這個路口等我嗎?” “隻是恰好遇到而已,我從4號路線剛下車,然後一眼就看見樹灰你了。”陳可回答她,側著身走著,她這樣回答南木兮,然後看了一下手上的表。 “現在是6點53分鐘,我們有好久好久的時間沒見了,樹灰你有想我嗎?差不多有24小時零分鐘零秒沒見了,我們又見麵了,今天和昨天一樣,也是好天氣呢。”陳可興高采烈的對她說。 “當然了,我也很想念你啊。”南木兮回答。 她還有後半句藏在心裡,——“尤其是在楊樹灰本人,那個老妖婆身邊的時候。” 陳可沒有注意到南木兮情緒的小小變化,她又看了一下表說: “樹灰,我們要遲到了,我們趕快一些吧。”她這麼說,拉著南木兮的手開始用力,她小跑起來,於是兩個少女一前一後的在馳中的小道上奔跑起來。 這個總是有莫名固執和活力的少女喘著氣一麵對南木兮說話。 “樹灰,我最近發生了一些事,是很美好的事,感覺很開心。我想,我想如果以後有機會的話,我一點一點講給你聽。” 車站到馳中隻是小小的一段路,即使以少女的腳程也很快就走到了。 這分明隻是小小的一段路,普通的一段路。南木兮卻發現離學校越近,南木兮發現陳可麵上的笑容越少,最後完全僵化了,變成一張枯樹的麵具。 到最後,這個剛才一臉笑容的孩子拉著自己的手,沉默著臉走進了校區。 說起來,在班級裡陳可也是幾乎沒有什麼表情,隻有和自己相處的時候會活潑起來,總是冰冷著一張臉,反而自己常年掛著營業式的笑容,兩個人的性格幾乎對調了。 在班級裡她是冰冷的班長大人,是成績優秀的好學生,是老師的幫手或者狗腿子,是不茍言笑的背景板,唯獨不是現在自己身邊這個愛笑的,充滿活力的陳可。 而自己呢?自己是“楊樹灰”,她假冒了這個身份去生活,而一切楊樹灰的人設都是造作,真實的自己又在何處呢?那個總是溫柔的掛著微笑的“楊樹灰”當然不是南木兮自己,那自己又該是怎樣的? 扮演了太久“楊樹灰”,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南木兮都快忘記自己到底是什麼性格了,相比楊樹灰本人也是如此,做了太久魔法少女“灰”,估計連學校裡自己的人設都忘記了,不過按照她的死人性格,也不會在意這一些瑣碎罷了。 如果陳可認識真實的南木兮,她還會喜歡自己,願意和她做朋友嗎? 南木兮也感到有些害怕了。 “陳可。”南木兮感覺到拉著自己的手有些顫抖。 “怎麼了,樹灰?”陳可的音調低了好多,連她自己都沒有察覺。 “陳可,別怕,隻是學校而已,而且我一直都在這裡。”南木兮對這麼說,走到她的前麵,用手扒著自己的眼瞼做了個鬼臉。 “——QAQ——”南木兮擺了一個不大標準的鬼臉。 “哈哈,你真是的。”陳可擺擺手,淺淺的笑。 “我們快到教室去吧,要遲到了都。”陳可說。 她還是在害怕呢,南木兮想。 畢竟在日常裡她是被欺淩的那個孩子呢。會害怕,會討厭也是理所當然的。 兩個人走到教學樓,到差不多人多眼雜的地方,陳可就自然的把手放下了,——她總是這樣顧忌太多,這也是她的性格呢,南木兮想。 明明沒有什麼好在意的。 陳可自然的把牽著南木兮的手放下了,然後兩個人一先一後,分別的走進了灰白的教室。 “陳可,別怕。” 南木兮對陳可背影輕聲說。 也不知道她有沒有聽見,自己能幫她的畢竟不多,南木兮想。
陳可(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