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點的時候，教室的鈴剛剛響，放學了，南木兮不緊不慢的把課本揣進書包，她等會應該會和陳可一起回家，然後在哪裡閑逛玩樂一會。 　　陳可這個時候應該已經收拾好東西了，在前排她的位置上等著，等班裡的人走到差不多了，才會到後排來找自己。 　　這個傻姑娘在日中的時候不會主動接近南木兮，她擔心自己會影響到南木兮在班級裡的“人緣”，所以有所顧忌，而且報有“愧疚”？ 　　但是南木兮不大在意這些。 　　原本按照楊樹灰本人的意思，南木兮要在學校裡扮演的角色是，“沉默寡言”“低存在感”，“成績尚可”，遊離在群體外的邊緣人，要她扮演這樣一個“楊樹灰”。 　　但是去她娘的，南木兮決定按自己的意思生活，扮演“楊樹灰”已經足夠讓她糟心了，若是還要刻意的模仿那個老妖婆的一言一行，那還不如一劍殺了她。 　　於是同學就發現因病休學一年半的楊樹灰同學，在回來逐漸開朗大方了一些，還長高了幾寸，一些小細節變了一點？ 　　——這當然是不可能的，本來就沒有多少人認識楊樹灰，何況還過了一年半，人們幾乎沒有對這個透明人的印象了。 　　總之，南木兮很好的融入了這個班級群體，以楊樹灰的身份，她完成的很好，盡管因為一些原因，她還是不能做自己，要對一切虛假應付。 　　現在，“楊樹灰”這個人在班級，學校裡的“階級”，姑且這麼說吧，大概是上層，毫無疑問她人緣很好，收到主體的歡迎。 　　如果她不大理會陳可，甚至和主體一樣欺負她，以孤立欺淩她為樂，那麼“楊樹灰”大概可以混到頂層，但是南木兮不在意這些。 　　她是不大在意的，陳可卻時時刻刻都表現出猶豫和糾結，南木兮是知道的，其實她很在意他人的評價，也很自卑。 　　南木兮從後排座位看到她的亞麻色長發，陽光從窗口照射，在其中留下流金，在玻璃的折射中可以看到她的茶色眼睛，看到瞳孔之中的瑞瑞不安，南木兮是知道的，這雙眼睛真在看著自己，在等待著教室的人走開，那個時候她大概才會鼓起勇氣來後排找自己。 　　其實她不必如此小心的，南木兮想。 　　她騰了騰自己的書桌，把那些亂七八糟的書全全的扔進包裡，南木兮起身去後排找陳可那個傻姑娘，此時對方還在等待，在有寫沒寫的看著作業，在書本上心不在焉的劃來劃去，而且大概正在透過窗戶的折射觀察自己。 　　南木兮從座位起身，走到前排說： 　　“陳可，放學了，我們走吧。” 　　* 　　馳中一般在下午三點放學，早的時候甚至兩點就放了，最遲不過下午三點半的時候課程就結束了。 　　馳中的課程很緊，幾乎沒有什麼水課，而每一節課的教學速度也很快，幾乎壓的人喘不過氣來，但是它放學很早，這兩者並不沖突。 　　一天裡剩下的時間由學生自主安排，發展學生的興趣愛好，提升業餘技能，實現個性和綜合素質的全麵發展，學校方麵是這麼回應的。 　　事實上，這一段時間大多留給學生娛樂自己，在如此高壓下如果還安排課程，大抵不過一周學生群體就要暴動了。 　　總之，雖然課業繁重，但是馳中放學很早，差不多在學生被課程壓力到出現暴力傾向的時候，學校就把他們趕到外麵去了。 　　下午三點的時候，氣溫還沒有降下來，還有燦爛的陽光，和煦的風，南木兮和陳可從校門口走出，相伴而行，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 　　陳可雖然是一個好學生，卻也不會待在教室裡，選擇根本沒人的“自主學習”，假若如果沒有樹灰在，她一刻也不想待在那灰白的教室裡，事實上每次放課她也走的相當早，差不多響鈴的時候她已經收拾好東西，在打算著放學後和樹灰去哪個地方玩了。 　　在鈴響大約幾分鐘以後，她就已經和樹灰走在馳中外鋪著青紅磚石的小徑上了，路上栽滿了樟柏，一路上是青紅的落葉，兩色的石磚差不多有一半被落葉覆蓋了。 　　長苔蘚的琴色磚塊和長苔蘚不明顯的紅色磚塊比例是一比一，事實上它們格子樣的規則的鋪成這條小路，綠葉子和紅葉子的比例，這個季節應該是紅色更多一些。 　　今天景色宜人，溫度尚在的微風吹開她的鬢角，而後倒灌進來，模糊了聲音，暖融了耳朵，隆隆的隆隆的風聲，讓兩個人對話都模糊了，帶上了曖昧的氣息。 　　“樹灰，我們去哪裡啊？” 　　冬天的日傾頹的格外的早，三點分明才剛過出現了夕陽的顏色，煙紫和赭紅的顏色混在灰的雲層裡，陳可突然感覺這樣很好，她往往在一天的這個時候感到很幸福。 　　在之後她們要去哪裡轉悠？她滿腦子都是這個想法，至於課後復習、班級事物，作業什麼的，去她娘的，這個時候屬於她自己的，是一天裡她最喜歡的時候，不能讓渡的時候。 　　兩個人分明沒有牽手，陳可卻感覺兩個人已經不能再近了，即使是物理上的緊貼也無法再拉進她和樹灰之間的距離。 　　她看著對方的眼睛，在這個時候她感到自己是幸福的。 　　* 　　“樹灰我們去哪？” 　　邊上的女孩這麼提問南木兮，拉過對方的手靠在南木兮的肩上。 　　路上多是結伴而行的情侶，你儂我儂的打情罵俏，不少毫不在意的在路中心接吻摟抱，道路盡頭是騷動的人群，三點鐘一過，這塊邊緣區域即將恢復它混亂的本質，南木兮幾乎可以聽到路口那邊機車響動的聲音了。 　　“剛好肚子有些餓了呢，我們先去南城吃點什麼吧，然後去哪裡隨便逛一下，今天秧魚姐難得有空，她會和我們一起，我們約在南城集合。” 　　南城，坐落在第二衛星城要道上的復合商業中心，距離馳中不近不遠，做電車可以直達，區域分化當然屬於安定區，物價略高。 　　“唉，秧魚姐也來嗎？說起來好久沒有見到她了，她最近還好嗎？聽說她最近不是學校裡忙的要死嗎？會不會勉強？不會影響她的日常安排嗎？”陳可詫異道。 　　秧魚，全名“林秧魚”，是南木兮的老熟人了，她另一個身份自然也是“魔法少女”，代稱“酡紅”，雖然是魔法少女，但是實際上的年齡已經不小了，快要進入“魔法阿姨”的層次了，目前還在求學，準確說是研二。 　　近況是被魔法少女的日常活動還有學校和魔獸一樣無窮無盡的實驗搞的焦頭爛額，陷入日常睡眠不足，昏頭轉向的可憐境地。 　　“她難得的空出一些時間，就出來透透氣，順便拉上我們一起去玩一會，放鬆一會，至於時間安排什麼的，相信她自己吧。”南木兮回答陳可，順便在心裡為林秧魚默哀片刻。 　　“那我們快走吧，別讓秧魚姐等急了。”陳可握住南木兮的手開始小跑起來。 　　“別那麼著急，慢慢來。”南木兮回答她，一路悄悄的觀察著開始噪雜的路段。 　　她們迅速的穿過這段小路，來到車站，這裡同樣屬於公共區域。 　　現在是3點21分，電車呼嘯著過來了，通向第13下城區的車輛並沒有第七路線的那麼舊，幾乎還是嶄新的，載客量眾多，帶著龐大動能疾馳而來，告示等待的人它的來到，它的巨力。 　　“我們走吧。”陳可拉起還在張望的南木兮的手走進車廂。 　　南木兮又一次的回望路口，看到機車，看到鋼管，看到鬼鬼祟祟的背包的人，看到衣著暴露的穿孔的，還有在高臺上悄悄觀察的警務，冬天的太陽落的那麼早，白天的概念已經不大明晰了。 　　“請排隊有序上車。”機械的女聲這麼說，它的聲音在嘈雜的人聲中模糊的聽不清。 　　“人很多，抓好我的手不要走丟了。”南木兮像是照看小孩子一樣對陳可這麼說。 　　“嗯，嗯。”陳可點點頭，然後把南木兮的手又望她的方向拉了啦，又握緊了，十指相扣了，防止兩人在人流中走撒了。 　　“車輛即將閉門，下一站……” 　　顫動的門合上，車廂裡依舊擠的嚇人，留給南木兮她們的位置隻有很小的一塊了，兩個人幾乎要挨在一起了。 　　“可以再緊貼一些嗎？” 　　麵前的陳可冷不丁的詢問南木兮。 　　“嗯？為什麼這麼說。”南木兮有些不解。 　　“有點擠，而且再兩個人再靠近一些的話，就會更安全一些不是嗎？”在一定距離外的陳可這麼回答她： 　　“有點道理，可以哦。”南木兮說 　　亞麻色長發的女孩則在擁擠的車廂裡一點點的掂了腳走過來，兩個人緊貼起來，南木兮好像聽見了，學校製服摩擦的聲音，陳可貼了過來，而且把頭埋到了她的脖頸，她也感受到了對方莫名有些灼熱的呼吸。 　　“樹灰，你也嗅得到嗎？頭發的味道。”過了一會陳可突然的問她。 　　答案是肯定的。南木兮聞到了好聞的木質的香氣，她從日常的相處中知道，這香氣來自對方亞麻淡色的長發。 　　“下一站要到了，注意人群的流動。”南木兮好像是乘車提示一樣提醒陳可，她忽視了陳可的提問。 　　“樹灰你總是這樣的，注意太多沒不要擔心的事，這麼點距離我不會走丟的，你看我就在這裡，又不會一眨眼突然消失的。找書苑 ｗww.zhaoshuyuan.ｃom ”陳可頗為不滿的吐槽南木兮神經質的擔心。 　　“確實，我多慮了。沒有必要這樣擔心的。”南木兮自言自語道。 　　“而且，而且就算真的發生了什麼，我也會保護你的。”陳可相當嚴肅的說，南木兮權且當她在胡言亂語。 　　這個在校內連自己被欺淩都避免不了的女孩竟然說要保護自己，這著實是過於天真。 　　“你在說些什麼啊。”南木兮伸出手彈了對方的額頭。 　　“要先保護好自己，之後才是保護別人啊，陳可同學。”南木兮揉了揉對方的腦袋說。 　　“我是認真的，我可以保護樹灰你的。”陳可還是這麼說，把在自己頭上的手摘掉了。 　　“發生事故的第一件事是保證自己的安全，而不是試圖施救，對他人的援助一定要在自己安全之後，匆忙而不顧後果的搭救沒有多少可行性的，所以先保護自己，陳可同學。”南木兮一板正經的說。 　　“不要說教啦，我知道了。樹灰老師。”陳可沒有耐心的打斷她。 　　“而且……算了。”南木兮猶豫一陣，把剩下的半句話打碎咽進肚子。 　　自己愛的人保護，自己就算死也不要。南木兮在心裡這麼想。 　　陳可也沒有說話，她隻是默默的伸出手，環抱了南木兮，兩個人無聲的抱在一起，南木兮突然的想起，陳可她是一個非常缺少安全感，非常膽小的女孩子。 　　“下一站，南城，請下車乘客做準備。” 　　這個時候，南木兮的手機也響起來了，來信人是“灰色老太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