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東國的舊神,被剝奪了神的姓名,被奪走了的神的軀殼。 他僅有他的靈魂存活著,他的靈魂也不再完整,高天的神祇將他的靈魂斬碎成五段。 那場戰爭是如此酣暢淋漓啊,他常常如此回想。高天之神是驅馭滾滾神雷的國之父神,他所擁有的力量足以將這冒昧的挑戰者神魂四散。挑戰的代價是慘重的,疾病神阿蘇被神雷驅逐出日出之國的城邦,旭和的父神僅僅為他剩下殘缺破碎的靈魂。 他沒有死,他是不會死的。但是他的靈魂深深地埋在旭和最遠的小島之上,花神櫻井真緒在他的靈魂之上種植下神櫻樹,高大的神櫻吸食著他的靈魂力量,他被久久作為神樹的食糧,不得翻身。 這是代價。 千年光陰,千度春景,千回緋色櫻吹雪。粉櫻飄落,如飛雪一般飄散。那是他的靈魂,飄飛的粉黛是他千年不斷的痛楚。 痛苦一直延續到海底的仇嗣登上諸神的大地,黑災同樣蔓延到了旭和之土。 遠古的血仇來自於深海,非人的異種試圖吹熄文明的燈火。人與神矗於大海之岸,八百萬的神隕與人逝,染紅黑災的死堅守文明之星火。黑災殺死了旭和幾乎所有的神明。妖怪與人放下執念,邪神與主神第一次攜手,所有生命聯合在一起,所有深愛這片大地的人團結在一起,耗盡一切,將海下的孽物驅逐出這個國度。 這是他見過最悲壯的戰爭,無論種族,無論出身,無論一切,統一一切,孤注一擲,破釜沉舟。 邪神並非均是邪惡的,他們隻是與主神的理念不同,僅此而已。為了守衛旭和,邪神與主神放下爭執,同生共死。 阿蘇從神櫻樹下得到了解放,囚禁他千年的封印隨著櫻井真緒的隕落而消散,繁茂的神櫻樹在短短的幾分鐘內葉枯花落,隨後轟然倒下,倒在一地的粉色花瓣上。 他重獲自由,但他並不高興。 不僅僅因為他靈魂的殘破,還因為他錯過的這場戰爭。 對於旭和來說,這裡舊的製度幾乎崩壞殆盡,為了抵抗黑災這個民族幾乎覆亡。對於他來說,他失去了有資格交手的對手,失去了能共話的同僚。他曾經的敵人,他的朋友,他的對手,他的師友,各種各樣的故人在戰役中光榮地赴死,唯有他在這神櫻樹下,毫無作為,對於這片土地他什麼也沒有付出。 阿蘇生平第一次如此失落絕望。 旭和的海麵重歸平靜,血與災退回深海。碧藍的旭和海境,依舊泛濫著鹹腥的海風,波濤不歇地翻湧著透光的淺藍,偶爾激起些雪白的浪。溫柔的海神幸子的氣息還殘留在旭和海境,但她也已經不在。 麵對殘存著諸神時代遺息的旭和海境,阿蘇突然無法遏製地哭泣…… 他最後還是沒能撐到旭和的王龍重新建立起旭和帝國的那一天。如果見到了的話,他會很欣慰的。 稻亙初月在焦土之上締造了她的王國,昔日跟隨父親征戰的少女在幾乎所有與父親一樣的神明隕落後接過旭和的殘局,並且承擔起治療這個破碎國度的責任。但這是後話,阿蘇的離去在這之前,他沒能看見這一切。 阿蘇的靈魂被斬裂成五段,他是旭和此後五疫神的總和。五疫神,其實是一位神明破碎的靈魂,這點在後世已經不再有人得知。 五名新的邪神繼承的不僅僅是阿蘇掌控疾病的力量,同時他們還分別繼承著阿蘇的一切。 巨蟒疾,便是五疫神中最強的一片阿蘇靈魂。 擁有蛇神一般形態的巨蛇繼承於阿蘇,擁有阿蘇大部分權能的邪神貿然挑戰水的王龍,當今的一國之君。他繼承著阿蘇的憤怒,他是盲動的神。 他失敗了,水王龍究竟還是他無法匹敵的。 五疫神均曾向稻亙初月挑戰,甚至曾一齊向她挑戰,但結果都是一樣,他們被巔峰時期的稻亙初月擊敗。 仿佛是命運的嘲弄一般,旭和的父神將阿蘇擊敗,將其的靈魂斬至五段,而他的女兒將這五個靈魂所化的邪神再次斬首,埋葬於旭和的各個角落,久久地封印…… “小野寺,行動吧。” 蛇狀的黑霧纏繞上麵容古怪的男人,疾在催促這個男人行動。 “不急,她還沒到該用的時候。” 男人調整好麵具,緊緊地扣在臉上,隨著一聲清脆的卡扣聲,麵具佩戴完畢。 對於他來說,這麵具便是他的麵貌,這層黑色的假麵即是他的臉。他是世上唯一能驅馭神魂者,無名者惡役,三百年前的結城小野寺。 結城小野寺超乎常人地長壽,這來自他與五疫神的契約。他擁有了不老的能力,隻要他願意,他可以一直活下去。作為回報,他將映射神魂,讓不該屬於這個世界的力量得以重新乾涉這個世界。他可以控製神的靈魂,將他們驅為己用。五疫神不是他最好的藏品,但對於他們雙方來說,他們互相都是很好的利用對象。 他是馭靈人,但他是極為特殊的馭靈人。他的靈,是他自己。他通過自己為媒介,他能再現神魂生前的部分力量,雖然這份契約的要求是讓神魂完全聽從於他的命令,但這對於那些漂泊塵世不願離去的神魂來說難得可貴…… 現在的惡役心情很是不好,他不喜歡這裡的氛圍。 來到西陸這個地方可不是一樁美差,他並不喜歡西陸,和很多舊時代的旭和人一樣,他對西陸的文化抱有不小的偏見。而且西陸並不安全,這裡極為動蕩。更何況本該來這裡的是光輝締造和永恒三個人,為了處理點麻煩事他還不得不來先頂替他們的位置。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但是他有必須來的原因,這裡是神的故土,是薪火之王龍的舊國。 他要狩魂,這片燼與夢的大地上長睡無數與可可羅亞為敵的半神,亦或是邪神。總有不願離去的神魂還要乾涉這個世界。那個蟄伏於冠冕之中的拜德拉斯是一個驅鐵的班賈德爾是一個,還有提比思和岡索,這些也許並不強大的邪神或是半神,也是他值得出手的獵物。 “這次的疫病傳播得怎麼樣?”小野寺問道:“我不需要上次那種怪胎,我隻需要那群感染的人死,就足夠了。” “病不會再出去了,她乾不好這些,她是個完全的變態瘋子。”疾嘎嘎地笑:“這是疫的瘟疫,他的造物一直都是藝術,那群人會痛苦地死去。早上也許他們還可以和親戚朋友們聊天,晚上他們就得陪天國的家人們一起吃點心了。” 小野寺麵無表情:“哦,那還不錯,是我想要的結果。” “那你呢,你現在有什麼計劃?我們不能全靠那個妮子。” “還能怎麼辦,我們不是這場遊戲的主角。零點那群人愛怎麼樣隨他們便,那些人的理念早就爛得不能再爛了,一步步地,都在退行。真可笑我當初為什麼加入他們。”小野寺笑:“穩定在西陸的根基,直到光輝她們趕過來,我的任務就結束了。” “不參戰嗎?” “不,我不喜歡這個地方。” 小野寺回答得很乾脆。 一人一蛇離開了小小的營地,結束簡短的談話。 “……不過也有可能吧,說不定呢,我也不得不參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