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議員們坐在最下排,他們除去古希臘政治家風格的服飾以外,頭上還戴著代表自己身份的桂冠。 他們身後是地區議員,他們身上隻穿著古希臘式的服飾,他們之中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各式階層,各式樣貌。以左為文令議員,他們的服飾是統一的書齋的學士服,而且是一襲白袍,但與天頂院學生的中世紀服飾不同,他們仿佛來自於遙遠的海島,是典型的貫口式服飾,柔順的下擺代表著他們對於時事的漠不關心,他們的理想便是回到那種古典主義時代,他們的數量並不算多,隻有兩列,他們本次議會的代表是希波克勒托斯;以右為軍政議員,他們穿著嚴肅的軍裝,胸前掛著大大小小的勛章,他們的數量更少,代表是軍政顧問蒙和伏爾。 在四周的高臺上是貴族們,他們代表王廷。 “各位先生們,本次公民大會的召開是為了即將舉行的登基大典,也是為了宣召針對溫莎公國使臣出使王都一事進行商議。”克若爾·芮內思起身發言,他的坐位在參議員的正中間,現在他正站在空曠的場地裡(請諸君自行想象古羅馬大鬥獸場場內圖)。 場上立即爆炸了,王立國都穩定的政治環境來自於舊神領土,它隔絕了帝國與外界,使得軍政體係僅僅保持著邊境的警覺,所以官政製度的低效率被極大地忽略了。現在這條消息無疑意味著帝國的優勢隨時都會消失。 “這不可能!” “樞密庭呢?他們的意思是什麼?” “外務部,外務部,他們才是這些事務的負責人。” “我們不會接受這些難辨身份的人入都,讓他們滾出去!” “赫萊多森不做評價。” 在席上,兩個人冷眼旁觀著這一切。 一個是希波克勒托斯。 他對這出鬧劇感到羞恥,他對此不做出任何評價,因為如果王廷把這件事交給公民大會討論,就說明八大臣已經決斷了,他們所要的隻是一個借口而已。 另一個是蒙和伏爾。 他一直在百無聊賴地玩著桌上的石子,他不知道那是乾什麼的,至於他為什麼不關注,到不是因為他有多高瞻遠矚,隻是因為他這次來參會壓根就不是為了聽這群人高談闊論與他們身份不符的決定,而是為了另一件更重要的事。 “肅靜。” 克若爾怒喝。 “皇家騎士團!”在拱門門口,一群全副武裝的騎士魚湧而入。 蒙和伏爾起身,“捉拿格萊泰地區議員格瓦列及其黨羽。” 公民大會的衛隊完全無法威懾騎士團。 “帝國律法有令!不得任何人以任何方式擾亂公民大會,公民大會召開期間,禁止對與會人員實施審判或逮捕,司法大臣頒予。”克若爾的語氣開始變得冷酷。 蒙和伏爾露出一絲不屑:“《帝國律法》?我今日以叛國罪申請即時審判。” “公民大會自王立國都確立時就已經存在了,你不得擾亂。”是額爾金參議員,他此刻用他那冷冽的目光看著蒙和伏爾。 “王廷有令,王權至上。”蒙和伏爾甚至不想去爭辯。 “王在法下!”這是一個極端主義者的叫聲,他就是格瓦列。 騎士團已經準備突破衛隊的封鎖了。 “處決叛亂者!”蒙和伏爾已經極端自信了。 但他忽略了一件事,公民大會畢竟是國家級別的行政機構,他的行為挑戰著每一個人的底線。 “拿下擾亂公民大會者!”憤怒的議員們開始湧向軍政議員席。 “民權萬歲!” “自由永恒!” 喧囂開始變成混亂。 喊叫聲此起彼伏。 一群古希臘打扮的人開始把衣著雍容的貴族包圍起來。 “肅穆!!!” 克若爾厲聲喝止。 衛隊開始維持秩序。 “各階衛隊維持每一席之間的秩序,精銳部隊請騎士團冷靜下來。” 傳音魔法很好用,尤其是在這種混亂的場合。 蒙和伏爾扶住帽子,他差點挨了幾拳頭。 “根據《新律法》,叛國罪的優先級更高,這在3頁總綱中有要求;但公民大會的權利在《法典》中就有記載,它有著僅次於王廷和教會的法律解釋權,並且權利優先於一切國政事務。以及,我記得在天頂院的教育中有明確強調過下議院和公民大會的組成與職責完全不同。”希波克勒托斯手拿羊皮卷,上麵本應是他對本次大會的記錄。他無意爭端,但帝國給他的權柄與義務正是解釋法律,況且他是人文主義者。 蒙和伏爾也不打算就此作罷,“那你說怎麼辦?” “將叛國者交予議長審理。” 希波克勒托斯說完,議員們便為格瓦列自動讓出了一條路,他麵帶驕傲的神色,不辯解,也不反抗,而是就這樣從容不迫的走到席前。 “你承認你的叛國行為?”克若爾將手搭在他的左肩上。 “我承認。”格瓦列神色平靜,仿佛早已預料到這個結果。 全體議員露出了震驚的神色,但又很快轉變為了默哀,他是格萊泰地區的代表,他們已經猜到了原因。蒙和伏爾露出了笑容。 “你為何如此?” “信仰。”格瓦列的語氣很平靜,這種波瀾不驚的語氣是格萊泰地區的特色。 克若爾將手放在他頭上,“即時宣判。” 騎士團上前,將他帶離。沒有人用手去觸摸他,他是揚著頭走的。 蒙和伏爾感到了不對。 “先生們,王立國都律法規定,即時死刑,擾亂議會者。” 蒙和伏爾並不是什麼有雄才大略的人,他更像是貴族的傳聲筒。 他聽見了一句話,一句隻有他能聽見的話。 “弗爾蒙忒會為他的作為而後悔,這不是威脅,我隻是在陳述事實。” “根據《新律法》,判處擾亂議會者死刑,現在請各位贊同判決的代表將你們麵前的石子撒下。” 希波克勒托斯。 古希臘的製度,公民的旨意,這是他們所要復興的內容。 “嘩噠啦啦。” 衛隊開始聚攏,議員們避開,以免白袍臟汙。 蒙和伏爾清楚地看見軍政議員們開始躲開,他們知道這條律法,眼含憐憫與譏諷。 他不屬於任何一個家族,是一個攀爬者,早就有著被拋棄的命運。 並沒有什麼辯駁的意味,當一個人,自以為抵達權力的頂峰時,便因此背叛自己的出身,那麼他必須承擔反噬。這不是在宣揚人必須向自己的出身低頭,而是在教導——人外有人,僅此而已。 但似乎很多人不認可這個結論。 “當···” “請在衛隊進行處理後,讓我們接下來開始第二項議程,關於近日入都參觀登基大典的各地區公學生。” 一個人見證了這一切,他躲在陰影裡。 他叫安特羅,他剛剛趕到。 他對此的感慨是“潰爛入骨”,很多年後,甚至僅僅幾個月後,幾天,幾個小時後,他將會愈發深刻的認識到這句話。 “嘎!嘎!嘎!” “這些烏鴉不太雅觀,聖菲奧拉。”卡米拉·薩傲爾站在窗前。窗外是列班的衛士。 “我覺得還可以,卡米拉,其實你大可不必這麼說。”聖菲奧拉看著穿的一身黑的卡米拉。 “可是烏鴉是一種聰敏的動物。”他自言自語的好像是在接話。 “我猜你想說‘聰明’。”聖菲奧拉補充。 “但總是有人因為自己愚鈍,而去否定真正的聲音。就像因為自己不如它們,便自欺欺人的命名自己為‘高級動物’。這也是一種狂妄。” “人就如此一無是處嗎?”聖菲奧拉問他。 “不,隻是單純的這樣想來講並不準確。”卡米拉答到,“他們隻是喪失了自己的榮譽而已,這並不代表別人也要一起沉淪。就像即使所有人都睡著了,也總有人要醒的。” 聖菲奧拉選擇避開這個話題。 “告訴我,你覺得現在公民大會怎麼樣了?” “你的鬧劇會惹惱他們的,即使他們本無權力。” “弗爾蒙忒的行徑與我無關,我隻是一個無所事事的老貴族。”聖菲奧拉的從容不迫建立在他對於政治的了解上。 “伯爵大人,弗爾蒙忒先生求見。”仆人進門通報。 “告訴他我有客了,”老伯爵還是笑嘻嘻的,“薩傲爾,繼續我們的話題,我們好久沒有這樣坐著了。” “我猜你是想說‘繼續我們的話題吧’,祈使句與陳述句總是不同的。” “無所謂,到了我們這個年紀,語法已經沒那麼有威懾力了。”聖菲奧拉把一碟茶糕推過去:“我不知道你的口味,但我肯定安斯多夫喜歡吃甜的。” “‘無所謂’嗎······我真麼想到這種話會從你口中說出來。”卡米拉·薩傲爾的灼灼目光與那雙略顯渾濁的雙眼相對。“我不得不承認,作為智囊類的角色,你的表麵比你的內心更具有掩飾性,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使得人一點也不想與你下棋。” 卡米拉打開了話匣子:“是啊,說起來從以前就是這樣,明明斯塔哈蘭蒂的報告都寫完了,但還是同我們一起遊玩;明明棋藝如此巧妙,但很少對局。” “我一直都是一個愛慕虛榮的人,而且愈老,我就愈是發現我就是這樣的人。話說回來,你飾演的應該是沉默寡言,高高在上的老家夥吧。” “那你飾演的是什麼樣的角色呢?” “愛慕虛榮。” “原來如此,意料之中,但是你似乎很不認可虛偽這個詞。” “愛慕虛榮是人之常情,虛偽就是汙點了,人們總是對自己也擁有的缺點無比寬容。” “我居然不是在和一個學者交談。” “但當涉獵,沒有壞處。” “雖然這樣敘舊很令人愉快,但我還要去收拾一堆爛攤子。”卡米拉·薩傲爾從天鵝絨墊子的座椅上起身,他用力跺了幾下腳,好讓自己的褲腿更加齊整,上麵的折痕還清晰可見。 “罷了,我下次會去出席肯特的沙龍。我現在最大的慰藉就是聚在一起聊天。” “那規律司的事務怎麼辦?”卡米拉揚起笑容。 “我會在那之前處理完的,我覺得淩晨五點夠了。” “我下次來時會帶一點咖啡。” “你的風格。你接下來要去哪兒?” “公民大會,我被人爽約了,現在決定親自去拜訪。” “真稀奇,你不是連預約都排滿了嗎?” “我不這麼認為。”